清晨的露珠还在草尖上滚动,一完校古老的校门已经苏醒。青石砌成的门柱被岁月蚀刻出无数深浅沟壑,门楣上镌刻的校训早已模糊不清,却依旧透着沉甸甸的分量。张阙赤着上身,只套一件洗得发白、边缘磨损的训练背心,背靠冰凉的门柱。初升的阳光越过墙头,毫不吝啬地泼洒在他身上,汗水沿着贲张的肌肉沟壑蜿蜒流下,在古铜色的皮肤上反射出细碎的金光。他微微眯起眼,目光穿透操场上蒸腾的晨雾,投向远处模糊的村际线,仿佛那里正蛰伏着必须征服的敌手。
“今天,”他喉间滚出低沉的自语,每一个字都像铁锤砸在砧板上,“让二完校和三完校,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震颤。
张雅丹安静地立在哥哥身后一步之遥。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一副磨损严重的旧拳套——那是张阙从不离身的伙伴,皮革已被汗水浸透无数次,呈现出一种油润深沉的棕褐色,指关节处甚至隐约透出暗红,那是无数次击打渗入的印记。她的目光焦着在哥哥宽阔紧绷的后背上,那里每一寸隆起的肌肉都蕴藏着爆炸性的力量。崇拜如同滚烫的熔岩在她眼底流淌,几乎要满溢出来。然而,当她的视线掠过远处隐约可见的、属于另外两所完校的旗帜时,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便悄然爬上心头,让她下意识地将那副沉甸甸的拳套抱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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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完校的教学楼前,人声鼎沸。尔兹如同一座突兀拔起的铁塔,矗立在喧闹的人群中央。他比周围的学生几乎高出一个头,虬结的肌肉几乎要撑破那件紧绷的黑色无袖训练服,粗壮的脖颈上青筋微微凸起。他双臂环抱胸前,浓眉紧锁,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地投向一完校的方向,嘴唇紧抿成一道冷酷的直线。那眼神里燃烧着近乎狂野的火焰,无声地宣告:张阙?很强!但我们二完校,绝不做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范围紧挨着尔兹站着,瘦削的身形在好友魁梧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单薄。他手里紧捏着一本封面卷边、纸页泛黄破旧的硬皮笔记本,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一支铅笔在他指间飞快地舞动,在纸页上留下密集如蚁群的符号和潦草的分析。他的眉头深锁,眼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极度专注的光芒,仿佛整个世界都已坍缩成眼前这方寸纸页,要将对手的每一丝弱点都解剖、烙印下来。
不远处,“砰!砰!砰!”沉重而富有节奏的闷响不断传来。李理正对着一个悬挂的老旧沙袋发起猛攻。那沙袋表面帆布早已破裂多处,勉强用粗麻绳捆扎着,每一次承受重击,便有细沙和不知名的填充物从破口处簌簌漏下。李理的鞭腿快如闪电,每一次拧腰送胯,力量便从足跟炸裂般甩出,狠狠抽在沙袋上,发出令人心惊肉跳的巨响。沙袋剧烈地荡起、落下,沉闷的回音在楼宇间震荡。每一次完美的击打,都引来周围二完校学生一阵压抑不住的喝彩,更添几分临战的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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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完校的训练场依傍着村外的矮丘而建,地面是夯实的黄土,清晨的凉气尚未散尽。场地边缘,李龙、李虎、李狮三兄弟正进行着最后的冲刺。
李龙站在最前方,赤裸的上身蒸腾着热气,汗水如溪流般淌下。他暴喝一声,拧身、耸肩,右拳裹挟着呼啸的风声直贯而出,简单、直接,带着一股原始的、未加雕琢的蛮横力量。拳头击打在沉重的木人桩上,发出沉闷结实的“咚”一声,木桩底座下的尘土被震得飞扬起来。他的动作大开大合,勇猛有余,却总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粗疏。
李虎紧随其后,身形比兄长稍显精悍,眼神却如捕食前的猎豹,紧紧锁住李龙每一次挥拳的轨迹。他看得无比专注,眉头时而蹙起。
“哥!”李虎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瞬间刺破拳风,“左肩!沉得太快,腋下全开了!再来一次,稳住!”
李龙闻声,动作猛地一顿,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开架势,这一次出拳,左肩果然刻意沉缓了几分。
而在场地角落,一块被磨得光滑的青石条凳上,李狮独自坐着。他指间拈着一枚磨得温润的黑色围棋子,正轻轻地、一圈又一圈地在石凳表面光滑的凹痕里转动着。他的视线似乎落在前方两位挥汗如雨的兄长身上,又似乎穿透了他们,投向了更遥远、更抽象的所在。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没有临战的亢奋,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正在无声推演千军万马的冷冽冰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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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头升至天穹正中,毫无遮拦地将炽热的光与力倾泻在村庄中央那片开阔的圆形广场上。这里是多斯村的心脏,亦是最高荣誉的见证地——武技指导台。巨大的圆形石台由整块青灰色山岩打磨而成,直径逾十丈,表面布满深浅不一的坑洼和经年累月武器留下的划痕,无声诉说着过往无数场激烈角逐。石台边缘,深深浅浅的暗色印记,是汗水、鲜血与岁月共同沉淀的勋章。
石台四周,环绕着一圈圈逐级升高的石阶看台。此刻,看台早已被汹涌的人潮塞得水泄不通。三所完校的学生们穿着各自醒目的校服——一完校的靛蓝、二完校的墨黑、三完校的赭黄——如同三股不同颜色的激流,泾渭分明地占据着看台的主要区域。村中的长老们端坐于视野最佳的前排,身着庄重的深色长衫,面容肃穆。更多的村民扶老携幼,挤满了每一个缝隙,孩童骑在父亲的肩头,妇人踮着脚尖,嘈杂的议论、兴奋的呼喊、对胜负的猜测交织在一起,汇成一片巨大而躁动的声浪,在广场上空蒸腾、盘旋。
而在这喧天热浪的包围之下,石台下方三个彼此隔开的狭长区域——备战区——气氛却截然相反,沉凝得如同三块巨大的寒冰。一、二、三完校的参赛选手们各自据守一方,彼此间没有言语交流,只有锐利如刀锋的目光在无声地碰撞、切割着空气。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沉重地压在每一个年轻战士的肩头。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冰冷质感。他们各自调整着护具,沉默地活动着手脚关节,眼神中除了燃烧的战意,只剩下对对手毫不掩饰的审视与绝不退让的强硬。
“肃静——!”
一声洪亮的宣告如同惊雷炸响,瞬间压过了全场的喧哗。一位须发皆白、身着深褐色武师袍的老者,如同标枪般挺立在指导台正中央。他目光如电,缓缓扫视全场,那股久经沙场的威严让所有声音都自觉地低伏下去。
“多斯村,三校争夺赛,启!”老者声若洪钟,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首战,一完校,张阙——”
名字被报出的瞬间,整个一完校的备战区如同被投入火星的干柴,“轰”地一下彻底点燃!
“阙哥!看你的了!”
“一完校!必胜!”
“张阙!张阙!张阙!”
激昂的呐喊如同汹涌的海啸,从靛蓝色的人群中爆发出来,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席卷了整个广场。无数双炽热的目光聚焦在同一个身影上。
张阙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尘土、汗水和阳光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仿佛注入了滚烫的熔岩。他沉稳地踏出一步,离开了靛蓝色方阵的簇拥,独自走向那巨大而古老的石台。他的脚步不快,却异常沉稳有力。沾满尘土的布鞋底踏在通往石台的青石阶上,发出清晰而坚实的“嗒、嗒”声。这声音仿佛带着奇异的韵律,每一步落下,都让看台上汹涌的呐喊为之一顿。无数目光追随着他,那洗得发白的训练背心在阳光下异常醒目,古铜色的皮肤下,肌肉随着步伐微微起伏贲张,像一头收敛着爪牙、缓步走向猎场的年轻雄狮。他的眼神平视前方,锐利如刀,径直刺向二完校备战区那个最为魁梧的身影。无需言语,那眼神已然在向整个广场宣告:我来了,尔兹,你,准备好了吗?
他稳稳站定在石台中央,目光如炬,直射二完校的阵营。他抬起右手,食指伸出,带着不容置疑的锋芒,精准地指向那个如山岳般矗立的对手。
“尔兹!”张阙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渐渐平息的嘈杂,带着金石交击般的铮鸣,“咋俩先拉!让他们见识见识,”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砸落,“谁才是第一?”
被点名的尔兹鼻腔中喷出一股粗重的气息,如同愤怒的公牛。他猛地一扯身上的黑色无袖训练服,那坚韧的布料竟“嗤啦”一声,被他强横的肌肉直接崩开一道裂口!他低吼一声,不再理会裂开的衣服,带着一股狂暴的气势,大步流星地跨上石台。沉重的脚步踏在石面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仿佛擂动的战鼓。他站定在张阙对面,两人相距不过一丈。尔兹那远超同龄人的魁梧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要将相对精悍的张阙笼罩进去。他双拳紧握,虬结的臂肌高高坟起,皮肤下的青筋如同盘踞的虬龙般搏动,一股纯粹、野蛮、充满压迫感的雄浑力量感扑面而来,仿佛一堵随时会倾轧而下的铁壁。
张阙的拳头,也在同一时刻悄然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皮肤紧紧绷在骨节上。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从对面传来的、如同实质般的沉重压力,那是尔兹引以为傲、足以裂石开碑的恐怖力量。然而,张阙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反而燃起更加炽热的火焰。他的拳法,刚猛无匹是他的根骨,但真正的锋芒,在于那刚猛之下潜藏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柔韧流转——那是他踏入“兼融境”后,对自身力量掌控达到新境界的证明!一阶巅峰的体魄,在此刻被提升至极致,每一寸肌肉纤维都蓄满了爆炸性的能量,等待着释放的瞬间。
“开始!”
白发老者的口令如同点燃引信的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