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恶作剧也是报复的一种,那钟韵已经成功实现了一次报复。
“你在说谎,”章书怡依旧笑着,眼中迅速盛满了泪,“你明明是爱我的,我知道。”
钟韵抿唇,默默看她表演。
“我也爱你啊,可我们回不去了。”
章书怡闭上眼,泪水从脸颊滑下,滴落到空气里,晶莹剔透,染着五光十色,转瞬消失。
钟韵眸光微动,眼神逐渐嘲讽。
如果你这么痛苦,又何必要背叛?
既然想要曲终人散,为什么不选择对彼此都体面的好聚好散?
一朝行差踏错,注定结局凄凉,可钟喻又做错了什么?
她被你害死,你现在这般惺惺作态又是演给谁看?
“袁长甫是一个卑鄙小人!”章书怡忽然大吼。
她扶着肚子摇晃起身,无助地朝钟韵伸出手,然而钟韵并不理她,她的手停在半空中,凄楚地啜泣道:“我不想的,是他!是他强迫我!才有了……这个孩子……”
钟韵长眸一凛,章书怡无名指处戴着一枚不小的钻戒,耀眼的光近在咫尺,即便不特地去瞧,也刺得她瞳孔微缩。
“那时我才与他见了两面,我生日那天,他不停发消息给我……你知道的,我爸妈催婚催得紧,我总要应付他们,对我来说,只要是个男人,随便哪个男人都一样,我真的只是想拿他应付我爸妈。”
“你身体不好,这事告诉你,你又要伤心难过,我只能瞒着你,等你走了才去和他见面,谁知道他……他就是个畜生!”
“我不想留下这个孩子,他是不被期待的,意外都算不上,他就是袁长甫处心积虑的成果!可我能有什么办法?”
“袁长甫调查我,背着我和我爸妈计划好了一切,你也清楚,我爸妈有多厌恶我和你在一起,他们认为是你病入膏肓,传染给了我,让我也生了病,治病的唯一选择就是找个条件合适的男人结婚生子……我是被我爸妈卖给他的!”
“是,我也有错,我当初就不该收他的东西,用他的钱,是我鬼迷心窍……”
章书怡越哭越大声,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扶着肚子,低着头,近乎歇斯底里,却被酒吧里震天动地的音乐无情吞噬。
章书怡的经历,钟韵早就从竹九口中知晓,至于她的所思所想心路历程,无论是真的还是演的,钟韵并不在意——错了就是错了,结局已定,章书怡说什么都洗脱不了她间接害死钟喻的事实。
苦衷这东西,谁没有呢?有苦衷不代表可以肆无忌惮地犯错,然后理所当然被原谅。
纵使章书怡看起来再可怜,钟韵也不会同情她半分,反而觉得她更可恨了,罪无可赦。
“你恨我,我知道,你也应该恨我,可你就没有错吗?”
章书怡忽然抬头,泪眼里闪着破碎的光,与钟韵四目相对,泣不成声地倒苦水。
“整整六年,我们就像一对关系好一点的闺蜜,只是闺蜜……”
“牵手、拥抱、接吻,这是我们两个做过最亲密的事,我是一个健全的成年人,我也有需求,但在你面前,我正常的生理需求就像一个笑话。”
“不,也许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低级的动物,用尽浑身解数,向你摇尾乞怜的动物。”
“这样的你,让我没有一点勇气去面对外面的狂风暴雨。”
“你就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什么事都撼动不了你,你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对我是好,好到我怎样任性你都无所谓,可无所谓难道不是因为不在乎?”
“我一直以为,你根本就不在乎我……现在,你是真的不要我了。”
钟韵不为所动,静静看着章书怡哭诉,等到她哭够了,说够了,情绪逐渐稳定下来,钟韵才扶着她走出酒吧,“你住哪儿?该回去了。”
孕妇不好照顾,醉酒的孕妇更难,好在站在酒吧门外,冷风吹在脸上,章书怡清醒了一些,她抬头看着钟韵,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好。”
没回答问题,还是没醒酒。
钟韵一手扶住章书怡的肩膀,章书怡就顺着肩膀上的力道靠过来,导致钟韵时不时就要用力把人扶正。
钟韵臭着一张脸,语气有些冷:“温莞和你住一起吗?她现在在哪儿?”
章书怡闭着眼睛笑:“她没来,这里只有我。”
还记得有温莞这个人,章书怡果然在演。
钟韵没戳穿,摸出手机,“我叫温莞来接你。”
她可没心情亲自把人送回去。
章书怡突然转身,双手握住肩膀上的手,一双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钟韵。
“姐姐,今晚你能只陪着我,不提别人吗?”
钟韵皱眉,耐心耗尽,抽回手,“我不是钟喻……”
章书怡没紧抓着钟韵,而是在松手的瞬间整个人扑过去。
被一个大肚孕妇熊抱是什么感觉?
钟韵只觉烦躁,差点就一个应激,当场一尸两命。
而在钟韵挣脱之前,耳畔传来章书怡急切又紧张的话:“等一下,一下,一下就好,钟韵,你和温莞的计划,我会全力配合,我只要这一刻,你成为她……骗骗我……求你……”
这话的末尾,已是哀求,声音很小,却好似一阵尖锐的哨声,刺激着钟韵的耳朵,刺痛了她的心。
她为钟喻不值。
生者的哀思再凄婉,也只是单方面的情绪寄托,以此演给旁观者,也演给自己。
无论生者做什么,逝者已矣,永远都回不来了。
钟韵不会心软,她抬手搭上章书怡的肩,就要用力将人推开。
“钟韵!”
熟悉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
钟韵动作一滞,循声望去。
一瞬间毛孔张开,冷汗浮满额头,掌心迅速濡湿。
“瑶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