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李瑶筝拎着早餐敲响了钟韵的门。
开门后,她在钟韵睡眼惺忪的脸上看到了明显的诧异与疲惫。
钟韵一见李瑶筝,脑海中突然浮现,破败的宫中庭院,一个遍体鳞伤的少女跪地求饶,站在少女面前的,是一个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疯癫女子,那女子不顾少女如何说,径自扑过去,咬上了少女的脖颈。
这是钟韵今早醒来前梦中的画面。
“早上好~”
李瑶筝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口罩围巾,一双眼睛笑成月牙,终于见到钟韵,她心中雀跃,谁知钟韵呆愣愣望着自己不吭声,她疑道,“钟韵?怎么了?”
钟韵回神,目光落到李瑶筝解开一半的围巾里露出的一小块白嫩的皮肤,只一瞬就慌忙移开了视线,她后退两步将人让进门来,“没事,刚睡醒。”
钟韵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6:20,还早。
“我来找你一起吃早餐。”李瑶筝提着好几个袋子进来,先把早餐一一拿出来摆好,然后摘下围巾口罩放到门口柜子上,脱掉羽绒服妥帖挂好。
来过这么多次,李瑶筝早已不再拘束,一举一动俨然是外出归家的女主人。
钟韵默默看着,只觉画面实在太过美好,让人神往。
李瑶筝带来的早餐种类不少,豆浆、油条、生煎包、瘦肉粥、胡辣汤,还有一小碗馄饨,这阵仗,远比之前钟韵在家养伤期间的早餐丰盛得多。
钟韵闻着食物的香气,再看看一旁美人的身影,原本早起没胃口的人也生出几分食欲来。
她扬起唇角,暂且抛去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随手将手机丢到沙发上,转身踩着轻快的步伐去卫生间洗漱。
叮。
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起,上面显示着消息横幅。
李瑶筝坐在沙发上正等得百无聊赖,闻声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
温莞:“大幕拉开,好戏即将开场,还请务必配合演出。”
接着发来一条视频。
温莞:“十分感谢,也十分抱歉。”
李瑶筝刚瞧清消息内容,来不及好奇就听闻脚步声,她匆忙转头,正襟危坐,心跳莫名加快,节奏都乱了。
像是做了坏事的贼。
即便是热恋中的情侣,偷看手机的行为都可能引发争吵,何况她们只是朋友。
好在钟韵浑然未觉,走过来捞了矮凳坐到李瑶筝对面的位置,看着摆满食物的小桌,一时不知该从哪儿下手。
“这家生煎包特别好吃,配着豆浆,完美中和了生煎包的油腻,”李瑶筝将生煎包递到钟韵面前,“豆浆是店里现磨的,不加糖味道也很好,你尝尝。”
钟韵挑眉,从善如流,一口包子下腹,又喝了两口豆浆,顿时胃里暖融融的。
“怎么样?”李瑶筝一脸期待,杏眸亮晶晶的。
她买早餐的这家店在余医大旁边的涯岸里,便宜实惠又好吃,她吃了六七年,早就想分享给钟韵了。
食物当然是美味的,尤其是李瑶筝带来的食物,偏偏钟韵不会甜言蜜语,心里想法一大堆,张口却只有两个字,“厉害。”
既是说这好吃的早餐,也在称赞挑选早餐的李瑶筝。
如果詹思思在场,大约会指着钟韵的鼻子骂她笨嘴拙舌没情趣。
好在李瑶筝并不计较这些,她反而因为秒懂钟韵一语双关的用意,轻易就被安抚到了。
隐在心里的躁乱稍稍减退,疑问就如藤蔓般缠上心头,李瑶筝笑笑,然后故作恍然,“啊,忘了给你说,刚刚你的手机响了,一连响了好几声。”
钟韵点点头,几口吃完手里的包子,端起豆浆慢慢喝着,一手拿起手机查看。
倏然惊愣。
李瑶筝捏着小勺舀着馄饨,一双杏眼不住盯着钟韵,眼瞧着她的脸色一点点沉下来,甚至目露寒光。
李瑶筝一颗心提了起来,忍不住发问,“是工作上有急事吗?”
话音未落,钟韵突然站起身,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看向李瑶筝时,长眸里的冰霜尚还来不及隐退,她脸上挂起歉意的笑,“你慢慢吃。”
说完,钟韵快步进了卧室,回手将门关紧,低头看着手机上只有十秒的视频。
视频里,两个女人躺在床上,状似依偎在一起。
闭着眼睛人事不省的那一个,正是钟韵。
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正抚上她的脸颊,干瘦的拇指摩挲着钟韵的薄唇。
那只手,来源于枕在钟韵肩头,正用手机自拍的温莞。
温莞眼望镜头,在昏暗的灯光下露出清纯又甜蜜的笑,仿佛沉浸在完满的幸福中。
钟韵看着视频,与视频中的温莞像是对视在一处,整个人惊到寒毛直竖。
当真是蛇蝎美人。
随即便是翻涌上来的愤怒。
那天在海亭的酒店,极有可能是温菀趁客厅里的夏熠山睡着了,伺机拍了视频还不够,想对钟韵做什么出格的事,钟韵本就深陷梦魇,身体又习惯性应激反应,这才导致她梦游伤人。
钟韵一直觉得这事奇怪,耿耿于怀,还担心自己以后经常梦游伤人——将来和李瑶筝在一起,她梦游不小心伤到李瑶筝怎么办?
现在看来,这份担心是多余的,她的身体从不排斥与李瑶筝接触。
钟韵想通这些,心神一松,怒火渐熄,凝眉沉思。
即便钟韵醉酒断片,她也非常清楚且确信,自己与温莞之间清清白白,没有发生过任何亲密行为。
但这条意味不明的视频,能做的文章可不少。
钟韵打电话给温莞,回铃音只响了一声就被接通,钟韵毫不客气,劈头就问:“你做了什么?”
温莞早有预料,噗嗤一笑:“如你所见,拉你配合,拍了个视频而已。”
配合?钟韵是有答应要配合温莞,殊不知竟是这么个配合法。
两杯酒迷晕了钟韵,然后拖着昏迷的人为所欲为,这叫配合?
这和袁长甫对温莞做的事情何其相似,只不过温莞的所作所为没有造成恶劣的后果。
复仇的方式就是变成仇人的模样,习得仇人的秉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吗?
钟韵敛眉,嗓音低沉而冰冷,“你要拿它做什么?”
“我去见了袁长甫,给他看了视频,然后与他谈了条件,”温莞似乎心情很好,大发慈悲地讲述起了她的谋划,“他要我把孩子打掉,我同意了,他要继续包养我,我也同意了,唯一的条件就是,他要给我足够的恋爱自由。”
金主放任自己包养的情妇恋爱自由?钟韵简直要被气笑了。
袁长甫是觉得钟韵不过一个女人而已,温莞和她在一起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胡闹?
还是说,袁长甫就是这种癖好,喜欢把弯的掰直,凌驾于所有女人之上沾沾自喜?
这方面,他是有前科的——他那怀了孕的娇妻就是他的勋章,钟喻的死更是他引以为傲的战绩。
变态,疯子,病入膏肓。
温莞正是因为了解袁长甫的为人,深知袁长甫的征服欲,才提出了正中袁长甫性癖的条件。
有所求才可以获得信任,这就是这个视频的作用,同样也是钟韵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