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今晚落了细雨,太平楼三层的雅间内,沉香袅袅。
蟹粉狮子头的香气混着黄酒醇厚的味道弥漫开来,沈之珩端坐主位,手持酒盏,看着窗外运河上画舫如织,漫不经心地听着席间众人你来我往。
“要我说,还是沈相最是年少有为。”
盐运司同知赵明德举杯笑道,“去岁江南水患,那'以工代赈'的法子,可是连圣上都赞不绝口。”
众人纷纷附和,沈之珩唇角微扬,眼底却无甚笑意。
“说起京城消息……”坐在下首的江都县令压低声音,“家兄前日从兵部来信,说薛家军班师回朝,阵仗比去时低调许多。”
席间倏地一静。
“听说薛小将军在庆功宴上称伤势未愈,不胜酒力,竟早早就退席了。”江都县令似是不解,“也不知是何缘由。”
“郭大人到底是实诚人。薛老将军这般低调,圣上岂不更会重用?这其中的道理不消我说,诸位都明白,只是说起那薛小将军……”
赵明德话音未落,便被嘴里的蟹粉狮子头呛的连连咳嗽。
沈之珩冷眼看着侍从忙前忙后为赵明德拍背,心中莫名烦躁。
“薛小将军确是少年英才。”不知是谁又提起话头,“听说这次平定肃州,他单枪匹马闯入敌营,硬是救出了被围困的三百薛家军将士,还追的那石先让四处逃窜,假以时日接手薛家军……”
“啪”的一声轻响,沈之珩手中的酒盏重重地磕在了案上。
“沈相?”宋志关切道,“怎么了?可是哪有不适?”
沈之珩垂眸,用帕子缓缓擦拭手指上的酒液:“无妨。”
他站起身来,“诸位继续,我还有些要事,先告辞了。”
说罢便离了席,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沈之珩一路下楼来到太平楼门口,望着淅沥沥的雨幕有些出神。
门外秦朝迎了上来,撑起油纸伞,问:“公子,咱们回府?”
沈之珩嗯了一声,抬脚便上了马车。
云鸾刚沐浴完,推开窗子便发觉外面下雨了。
窗下一丛紫薇被雨打的巍巍颤颤,水珠顺着娇软的花瓣颗颗滑落,云鸾顺势伸手,接了那水珠在白皙的掌心。
雨幕不是很大,雨水也不凉,空气中弥漫着花香,带了些暮春微醺的气息。
她擦了擦头发,任由几缕青丝垂在颈侧,水珠顺着锁骨滑入素白中衣的领口。
她走到桌前,指尖抚过提前备好的玄色布料,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随口问:“阿采,你说,薛小将军会喜欢什么纹样?我给他绣个云纹好,还是雷纹?”
再过半个多月,她就要去上京了,给沈之珩做了衣裳,心中自然也不愿亏了薛晗,便打算给他绣一对护腕当见面礼。
这两日阿采没少在她面前提起薛晗,话里话外翻来覆去就一个意思——如果云鸾想嫁人,就选薛晗绝对没错。
云鸾也渐渐被她说的心动。
如果能嫁给薛晗,确实不失为一个脱离沈之珩掌控的好法子。
“阿采?”
察觉身后没有声音传来,云鸾微微偏头,“你怎么不说话——”
话音还未落,身后便传来一声轻笑。
云鸾的心重重一跳,猛地回头,见沈之珩正站在屏风外,阿采竟不知所踪。
她吓的立即站了起来,膝盖上布巾也掉在了地上。
“大……大哥哥?”
慌忙间抓起外衫披上,指尖却因慌乱几次都没能系好衣带。
室内烛火摇曳,映得沈之珩半边脸隐在阴影里,神情莫测。
他什么也没说,就撩开珠帘漫步入了阁中。
他的肩头淋了些雨,墨发间也缠绕着几缕湿润的雾气。
如玉的脸上透着几分倦怠的苍白,偏生唇色如染了胭脂般艳丽,这般禁欲又妖冶的矛盾,令人不敢靠近,唯恐乱了心神。
云鸾闻到室内淡淡的酒味,下意识后退,后腰抵上桌沿,看着他渐渐逼近,呼吸都要凝滞了。
“这么晚了,哥哥怎么会来我阁中……”
沈之珩嗯了一声,清润如水击玉般的声音响起,“妹妹不来看我,我自然要来看看妹妹。”
说罢也不等她回答,便问:“在做什么?”
云鸾连忙直起腰,挡住了身后的布料针线,“没做什么。”
沈之珩脚步没停,直接到了她面前。
“妹妹撒谎。”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右手却突然撑在她身后的桌沿上,俯身靠近,“这是什么,让我瞧瞧。”
云鸾的睫毛狠狠一颤,下意识将那堆布料拂落在地。
慌乱之间,手指却不小心碰到了搁在桌案上的绣花针。
指尖传来尖锐痛感,云鸾轻轻的“啊”了一声。
沈之珩一把捉住她的手,放在眼前查看,一粒殷红的血珠渗了出来。
云鸾忙道:“没事,只是……”
然而下一刻,食指被沈之珩毫不犹豫地张口含住,柔软的舌尖抿过她的指腹。
云鸾瞬间感受到,一阵难以描绘的酥麻痒意与巨大的羞耻感从脚底升了上来。
她立刻抽出手指,缩在拳中。
沈之珩转眸静静地看着她。
云鸾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便微微垂下头避开他的目光,没想到他突然伸手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云鸾被他抱着,只觉得自己身上都沾染上了他身上的酒香, 忙下意识就往后仰去, 沈之珩便顺势拂开桌上的东西,将她整个人都压倒在桌案上。
云鸾被他压着,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春衫传了过来,鼻尖嗅到的都是他身上清浅的气息,一颗心没来由地疯跳起来。
她想挣扎,可是手腕被他握着,竟是分毫都不能从他的压制下逃开,心中更是惊恐。
沈之珩低头看她半晌,薄唇慢慢贴上她的脸,在她面上轻轻吻了吻,温热的呼吸尽数洒落在云鸾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语气轻浅地问:“妹妹还记得几个月前对我的承诺吗?”
他轻轻笑了笑,“妹妹说,什么都愿意为哥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