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余烬微光
安全屋的窗帘紧闭，将午后的阳光过滤成柔和的琥珀色。钰羌坐在窗边的扶手椅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铜匕首的纹路。三天过去了，她的肌肉仍然记得那种紧绷感——握着匕首冲向黑色晶体的瞬间，与\"影族\"意识对峙的恐惧，还有拖着古璃逃离商业中心的疲惫。
厨房传来水壶的哨声，接着是杯碟轻碰的脆响。古璃端着茶盘走出来，左肩的伤处已经包扎妥当，藏在宽松的棉麻衬衫下。她的动作比昨天流畅多了，但偶尔还是会因突然的疼痛而皱眉。
\"方仝还在睡？\"钰羌轻声问，接过古璃递来的茶杯。茶香氤氲，是边老——边雪生前最喜欢的菊花普洱。
古璃点点头，在对面沙发坐下：\"他的腿伤需要休息。骨折虽然不严重，但强行拖着伤腿设置炸弹让情况恶化了。\"她啜了一口茶，眼神飘向墙角那个已经空了的青铜匣子，\"我们都需要恢复。\"
钰羌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匣子、古籍、匕首、钥匙——边雪留下的遗产，帮助他们挫败了\"幽影\"组织的计划。但代价是什么？边雪的意识消散，父亲仍被困在\"影族\"的控制中，而莫天临下落不明......
\"新闻怎么说？\"她转移话题，指向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古璃放下茶杯，打开电脑屏幕：\"Neurotech的发布会'技术故障'成了头条，莫天临因'紧急商务'缺席了后续活动。官方说法是实验性全息系统导致部分观众短暂不适。\"她调出几篇报道，\"有趣的是，老城储水库的'瓦斯泄漏'几乎没有被媒体报道。\"
\"掩盖得真彻底。\"钰羌冷笑一声，\"那些被影响的观众呢？\"
\"多数人只记得一阵头晕，然后就恐慌逃散了。\"古璃切换到一个加密文件夹，\"但根据方仝黑入的医院记录，有七名Neurotech员工因'突发性精神障碍'住院，症状与我们看到的'静默之网'测试受害者相似。\"
钰羌的指尖轻轻敲击茶杯边缘：\"莫天临在逃跑前启动了小型版本的'静默之网'？针对自己的员工？为什么？\"
\"灭口，或者......\"古璃的声音低了下去，\"喂养。方仝在储水库服务器中找到的数据提到，'影族'需要定期摄取人类的恐惧和精神能量。\"
一阵寒意爬上钰羌的脊背。她想起商业中心里那些茫然转圈的人们，想起父亲被黑色锁链缠绕的样子，想起黑影在梦境边缘说的那句话：\"只要人类还有恐惧和黑暗，我就能重生。\"
\"我们需要找到莫天临。\"她放下茶杯，陶瓷与木质茶几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他是'影族'在这个世界的锚点。\"
古璃刚要回应，卧室门开了。方仝拄着临时拐杖走出来，眼镜后的眼睛因睡眠不足而发红，但眼神比昨天清明许多。\"说到这个，\"他加入谈话，\"我昨晚分析了从储水库带出的数据碎片。\"
他艰难地挪到电脑前，调出一组文件：\"最完整的部分是关于'通梦者'的研究——也就是你，钰羌。\"屏幕显示出一份标着\"雨燕计划\"的档案，上面有父亲年轻时的签名。
\"父亲的研究？\"钰羌凑近屏幕，胸口发紧。
方仝点点头：\"似乎从你很小的时候，赵博士就发现你具有罕见的梦境亲和力。档案中提到你能自然记住梦境细节，甚至偶尔预知未来事件。\"他滚动页面，\"这里写着：'受试者Yq的脑波在REm睡眠期显示出异常的θ-γ耦合，可能与古老文献中记载的\"通梦者\"特征相符......'\"
\"他们把我当实验品？\"钰羌的声音微微发抖。
\"不，看这里。\"古璃指着一段文字，\"你父亲明确警告这种能力不应被强制开发或利用，建议终止研究。但莫天临的批注是'继续观察，潜力巨大'。\"
方仝切换到另一份文件：\"这才是关键。三周前的一份会议记录显示，莫天临决定加速'静默之网'计划，原因是'通梦者已成年，能力成熟，可作桥梁'。\"
\"桥梁？\"钰羌皱眉。
\"连接现实与灵界的通道。\"古璃解释道，\"根据《梦林玄解》末章，'影族'原本只能在梦境边缘活动，但通过'通梦者'，它们可以完全进入现实世界。莫天临——或者说附身他的'影族'——想利用你打开一扇门。\"
方仝推了推眼镜：\"商业中心的失败后，他们一定会寻找新的'通梦者'，或者......\"他犹豫了一下，\"想办法重新控制你。\"
钰羌想起匕首刺入黑色晶体的瞬间，那种诡异的共鸣感，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刀刃流入了她的体内。\"如果'影族'需要我，为什么父亲不直接把我交给他们？他明明有机会在我小时候就......\"
\"因为边老的'血缚之术'。\"古璃轻声说，\"她将自己的生命与你父亲绑定，给了他抵抗的力量。而他选择保护你，即使代价是成为'梦魇行者'。\"
房间陷入沉默。钰羌走到窗前，微微拉开窗帘一条缝。外面的街道平静如常，几个孩子骑着自行车笑闹而过，远处有遛狗的老人。普通人的生活，没有噩梦，没有古老的诅咒，没有必须承担的命运。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她终于开口，声音坚定起来，\"不能坐等'幽影'重组力量。\"
方仝调出一张城市地图：\"首先，找出莫天临的藏身处。储水库数据中有几个备用基地的线索，我需要时间破解具体位置。\"他指向几个标记点，\"其次，加强防御。我设计了一个便携式脑波稳定器，可以抵抗小范围的精神干扰。\"
\"还有这个。\"古璃从沙发下拿出一个金属箱，打开后露出几支装有蓝色液体的小瓶，\"根据《末章》配方自制的'清心剂'，能暂时增强对精神控制的抵抗力。\"
钰羌惊讶地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做的这些？\"
\"昨晚你睡着后。\"古璃微微一笑，\"老心理学家的手艺还没丢。配方需要特定频率的声波震荡和月光照射，恰好安全屋阳台符合条件。\"
方仝补充道：\"最重要的是找到解救你父亲的方法。如果'影族'失去了这个'梦魇行者'，短期内很难找到替代品。\"他打开一个加密文件，\"储水库的数据提到一种'逆缚之术'，可以反转控制关系，但需要特定条件......\"
\"通梦者之血，月亏之时，还有......\"古璃接过话，突然停住了，看向钰羌，\"'至亲的牺牲'。这什么意思？\"
钰羌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边雪在幻象中的话：二十年来，我看着他被迫成为'梦魇行者'，却无法彻底解救他......因为解救意味着什么？终结血缚之术？终结她的生命？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她回避了问题，\"父亲被困在哪里？如果不在储水库......\"
方仝敲击键盘，调出一张模糊的图片：\"这是储水库主控室墙上发现的符号。我比对过，与Neurotech总部大楼的设计图纸中一个隐蔽区域标记相符。\"
图片上是一个复杂的符文，像是蜘蛛网与树的结合体，下方用红漆潦草地写着\"塔顶\"二字。
\"父亲的笔迹？\"钰羌凑近屏幕。
\"很可能。时间戳显示这张图片是在爆炸前30秒拍摄的，他可能预感到我们会来。\"方仝放大图像，\"Neurotech大楼顶层确实有个不对外开放的区域，官方称是cEo私人办公室和实验性设备区。\"
古璃若有所思：\"月亏之时......农历每月最后三天。下次是......\"
\"九天后。\"方仝立即回答，\"正好给我们准备时间。\"
钰羌走回窗前，完全拉开窗帘。夕阳西沉，给城市披上一层血色。Neurotech大楼的轮廓在远处耸立，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的光芒。父亲可能就被囚禁在那里，被锁链缠绕，一半灵魂在挣扎，一半被黑暗侵蚀。
\"那就九天后。\"她转身面对同伴，匕首在掌中翻转，折射出冷冽的光，\"我们攻入Neurotech，找到父亲，终结这一切。\"
方仝严肃地点头，开始快速敲击键盘，规划可能的入侵路线。古璃则重新翻开《梦林玄解》的复印件，寻找更多关于\"逆缚之术\"的细节。
钰羌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在Neurotech大楼的方向，一群乌鸦突然从某处屋顶惊飞，在空中盘旋成不祥的图案。更奇怪的是，她分明看到——只是瞬间的错觉也许——那些鸟的影子没有跟随本体移动，而是扭曲着伸展，像一张正在编织的网。
她握紧匕首，感受着它传来的微弱脉动。这一次，不再是父亲保护她。这一次，轮到她去拯救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