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梦核牢笼
古璃的意识在黑暗中浮沉，仿佛被浸泡在粘稠的沥青里。某种冰冷的东西缠绕着她的思维，将记忆和知觉一点点剥离。她知道自己正在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但连恐惧都变得迟钝而遥远。
\"古医生...古璃！能听见我说话吗？\"
方仝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伴随着一阵尖锐的刺痛。古璃猛地睁开眼睛，随即被头顶刺目的白光灼得流泪。她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这是一间圆形的白色房间，没有窗户，墙壁上布满了细密的、如同毛细血管般的暗红色纹路。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腐败花朵混合的古怪气味。
\"方仝？\"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她试图活动手脚，却发现被牢牢固定在一张倾斜的金属椅上，手腕和脚踝处缠绕着某种半透明的凝胶状束缚带，随着她的挣扎微微发光。
\"别乱动！那些是神经导流胶带，越挣扎越紧。\"方仝被固定在她右侧的另一张椅子上，眼镜已经不见了，额角有一道新鲜的血痕。他的目光急切地扫视着房间，\"边老师呢？\"
古璃这才注意到，左侧的椅子空空如也，只有地上散落着几页从古籍上撕下的残页，上面布满了凌乱的脚印。
\"他们带走了她...和那本书。\"方仝咬牙道，\"我隐约听到他们说要去'准备祭坛'。\"
房间中央突然亮起一圈幽蓝色的光带，伴随着低沉的嗡鸣声。地面微微震动，一个圆柱形的透明培养舱从地板下缓缓升起。舱内漂浮着一个苍白的人形——那是一位中年男性，全身赤裸，皮肤上布满了细小的电极贴片。他的双眼大睁着，却没有瞳孔，整个眼球呈现出一种病态的乳白色。最骇人的是他的头部，天灵盖被整齐地移除，暴露出的脑组织表面覆盖着一层不断脉动的、如同蜘蛛网般的暗红色薄膜。
\"老天...\"古璃倒吸一口冷气，认出了那张脸，\"是宏远集团的张董事长！上个月新闻说他突发脑溢血成了植物人！\"
方仝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不是脑溢血...他们在用活人做'梦核'！\"他艰难地扭头示意古璃看培养舱底部的一排仪器，\"看到那些波形了吗？那不是维持生命的信号——他们在抽取他的梦境能量！\"
古璃这才注意到，张董事长暴露的大脑表面，那层红色薄膜正随着某种诡异的节奏搏动，每一次收缩都伴随着培养舱外仪器上的一阵数据飙升。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随着这种搏动，男人的面部肌肉会不自觉地抽搐，仿佛正在经历无尽的噩梦。
\"欢迎来到核心实验室。\"
林慕之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墙壁上的红色纹路随着他的话语明暗闪烁，如同某种活物的呼吸。左侧的墙壁无声滑开，他缓步走入，身后跟着两名白衣\"医生\"，架着已经昏迷的边苒雯。老人的嘴角渗出血丝，那本古籍被林慕之拿在手中。
\"你们对张董做了什么？\"古璃厉声质问，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个恐怖的培养舱。
林慕之微笑，那笑容让他的面部像蜡一样融化变形：\"赋予他更高的价值。普通人的梦境能量微弱而杂乱，但经过'烙印'处理的梦核...\"他爱抚地拍了拍培养舱，\"可以稳定输出高品质的能量。足够支撑整个'静默之网'的初期运行。\"
\"疯子！\"方仝剧烈挣扎，神经导流胶带因他的动作发出危险的噼啪声，\"那是活生生的人！\"
\"曾经是。\"林慕之漫不经心地翻动着边苒雯的古籍，\"现在他是更完美的存在——纯粹的意识容器。很快，你们也会加入他的行列。\"他的手指停在某一页，眼中闪过贪婪的光芒，\"啊...完整的'血月仪式'...边家果然藏了最关键的部分。\"
边苒雯在这时突然睁开眼睛，虚弱但清晰地吐出一个音节：\"...畜牲。\"
林慕之大笑着将古籍交给身后的助手：\"带她去祭坛。用她的血激活最后一道符文。\"他转向古璃和方仝，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非人的光芒，\"至于你们两位...将成为第一批'自愿'接入静默之网的梦核。多么讽刺，织梦者计划的创始人，最终成为我们最强大的能量源。\"
白衣人架着边苒雯离开后，林慕之走到房间角落的控制台前，按下几个按钮。地面再次震动，另外两个培养舱从地板下升起，舱门缓缓打开，散发出冰冷的雾气。
\"你们应该感到荣幸。\"他一边调试仪器一边说，\"普通的梦核只能坚持几个月，但你们的脑部结构经过织梦者设备的长期适应，至少能运行五年以上。\"
古璃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她突然明白了那些离奇昏迷的受害者去了哪里——他们都被制成了这种恐怖的\"活体电池\"！
方仝突然停止了挣扎，声音异常冷静：\"你不会成功的。边老师已经触发了警报，警方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林慕之头也不抬：\"你以为我们为什么选择今天行动？\"他按下最后一个按钮，整面墙壁突然变成透明，显示出外界的实时画面——城市上空乌云密布，雷光闪烁，\"气象局预测今晚有罕见的血月天象...完美的仪式条件。等警方反应过来，整个城市的核心区域都将在静默之网的控制之下。\"
古璃死死盯着墙外的天空。那不是普通的乌云——云层中隐约可见某种规律的、如同电路板般的纹路！这根本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某种庞大的能量场正在形成！
\"开始准备移植手术。\"林慕之对白衣人下令，\"先取出大脑，再植入控制烙印。\"
两名白衣人迈着机械的步伐走向古璃和方仝，手中出现了闪着寒光的手术工具。就在其中一人即将触碰到古璃的瞬间——
\"现在！\"方仝突然大吼一声！
束缚他的神经导流胶带突然爆出一串火花，随即变得松软无力！他猛地挣脱右手，从衣领夹层中抽出一枚微型装置，狠狠拍在金属椅扶手上！
刺耳的电磁尖啸声瞬间充满整个房间！所有仪器屏幕疯狂闪烁，培养舱内的液体剧烈翻腾！林慕之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尖叫，捂住耳朵跪倒在地！
\"电磁脉冲器！\"方仝趁机解开其他束缚，\"我改装了织梦者的防护模块！专门针对他们的神经系统！\"
古璃也挣脱了束缚，踉跄着扑向边苒雯被带走的方向。但刚跑出两步，地面突然剧烈震动！墙壁上的红色纹路疯狂闪烁，某种低沉、原始的咆哮声从建筑深处传来，仿佛一头被惊醒的远古巨兽！
\"祭坛...边老师启动了某种东西！\"方苒雯脸色惨白，\"快去找她！\"
林慕之挣扎着爬起来，面部皮肤开始大片脱落，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肌肉组织：\"你们...逃不掉的...影主已经苏醒了...\"
方仝抓起掉落的手术刀，毫不犹豫地刺入最近一个白衣人的颈部——没有鲜血喷出，只有黑色的粘稠液体缓缓渗出。那\"人\"晃了晃，像断电的机器人一样瘫倒在地。
\"走！\"他拉着古璃冲向出口，\"我知道祭坛在哪里——建筑的能量流向都指向地下三层！\"
他们冲出房间，沿着血纹密布的走廊狂奔。整栋建筑仿佛活了过来，墙壁不时凸起诡异的形状，地板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声。远处隐约传来边苒雯的吟诵声，混合着某种古老乐器的嗡鸣。
转过最后一个拐角，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出现在眼前，门上刻满了与那个徽记相似的诡异符文。门缝中渗出暗红色的光芒，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
方仝和古璃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推向青铜门——
门内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完全不符合建筑应有的结构，仿佛直接凿穿了现实与噩梦的边界。洞窟中央是一座由白骨和黑石垒成的祭坛，边苒雯被铁链锁在祭坛正中的石柱上，胸前插着三根青铜长钉，鲜血顺着石柱上的沟槽流入地面的复杂纹路中。
更恐怖的是祭坛上方——悬浮着一个由暗红色能量构成的巨大眼球，直径至少三米，瞳孔处正是那个荆棘鸟喙徽记的放大版！眼球下方站着五个黑袍人，其中一人正高举边苒雯的古籍，吟诵着扭曲变调的音节。
\"边老师！\"古璃尖叫着想要冲上去，却被方仝死死拉住。
\"看地面！\"
祭坛周围的地面上，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数十个小型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是一个昏迷不醒的人——有老人，有孩童，甚至还有孕妇！他们被某种红色丝线与中央的巨大眼球相连，如同被蛛网黏住的猎物。
边苒雯听到了喊声，艰难地抬起头。她的眼神已经涣散，却依然用尽最后的力气喊出一个词：\"...血...月...\"
仿佛响应她的呼唤，洞窟顶部突然裂开，露出外面血红色的月亮！月光如实质般倾泻而下，与祭坛的能量场激烈碰撞，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
\"不！仪式提前了！\"一个黑袍人惊恐地大叫，\"控制住她！\"
边苒雯的嘴角却浮现出一丝解脱的微笑。她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念出最后一句咒文。插在她胸口的青铜钉突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与她流入地面纹路的血液一起，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向符文！
\"她在逆转仪式！\"方仝猛地明白过来，\"快趴下！\"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整个洞窟被金红交织的光芒吞没。古璃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边苒雯平静闭上的双眼，和那颗巨大眼球痛苦扭曲、最终爆裂成无数碎片的骇人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