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才开口拒绝。
“敢问谢侯,我以什么身份帮你呢?或者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谢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我被查,府里上下都会受牵连,就连你的女儿谢清杳,都会终生背负着‘罪臣之女’的名声,岚儿,帮帮我好不好?之前的事情是我错了,等这件事风波过去后,我就带着你回娘家好吗?”
这种话,大夫人听腻了。
刚成婚时,她回过几次,但侯爷总觉得太远,族人住的地方太简陋,后面就渐渐得不回去了。
有了女儿后,好像回去的次数少了好多。
上一次回去,还是五年前。
谢莲华又笨又蠢,竟然当年辱骂她的外祖,弄得全家都不好看,自此以后,她就不常回娘家了,怕让谢莲华生气,怕父亲母亲生气。
呵,原来这么一算,肖荷和谢宗欠她这么多!
谢宗唤道:“岚儿?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林岚回神,她道,“可是侯爷,我们已经和离,我不是你的夫人了,你的事情跟我没关系了。”
她目光一冷。
不过他死的时候,她会来祭奠的。
这时,谢宗才反应过来,他中了母女两人的计谋,先是骗他写和离书,之后又撇清关系。
瞬间一股怒火涌上心头。
“好啊,林岚,没想到你和逆女竟然变得如此狠毒!竟然瞒我、骗我。”
林岚道:“不及侯爷跟肖荷骗我二十年狠毒。”
谢宗气急败坏,他骂道:“你既然这么狠心,不想当本侯的夫人,那你还住在侯府干什么?林岚,本侯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再任性,小心弄巧成拙。”
到现在他还是觉得林岚不是真的要和离。
他又不是从一开始就背叛约定,要和离早和离了,非要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才提,不就是许久没放血,身子不再虚弱,有力气跟他闹了吗?
林岚从枕头下,拿出陪嫁书,见他不接,便放在了桌子上。
“我只要清杳和陪嫁的东西,谢侯给了,我绝不在这里待着。”她补了一句,“现在给,我现在就走。”
谢宗冷笑一声:“让管家来!”
管家一路小跑来到汀兰院。
“把嫁妆还给她!”
看着侯爷怒气冲冲的样子,管家就明白了,这几天夫人着手调查府里银钱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管家小心翼翼道:“侯爷,夫人的嫁妆已经花没了。”
谢宗猛然一惊,他从不管府里的事,林岚身体不好,都是两个姨娘打点,他质问道:“怎么会没有了?”
“这二十年来,府里所用的东西都是一顶一的好,甚至两位姨娘的规制都跟夫人的一样…”管家越说越没底气。
因为侯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其实罗姨娘没怎么用到夫人的嫁妆,她的吃穿用度,都是出自老夫人之手,主要是肖姨娘,掌握管家之权,深受侯爷喜爱。
赏赐多,还贴补肖家。
一来二去,夫人的嫁妆就没了。
林岚想起清杳说过的话,她打破僵局:“折现也行。”
谢宗背过身去,没有颜面去看夫人,在玉京什么人会花光妻子的嫁妆?不要脸的人才会!
他把嫁妆书递给管家。
“双倍赔偿!”
管家接过,双倍便是两千两黄金,他挤出的笑比哭还难看,“侯爷啊,别说两千两黄金了,府里现在连一百两银子闲银都难以拿出啊!”
谢宗没想到侯府已经落魄成什么样了。
他在林岚这里,又一次落了面子。
“府里总共还有多少银钱?”
管家道:“五百两。”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哈哈哈哈哈!”谢宗气得笑出声,眼角出泛着泪花,“偌大的侯府,竟然只有五百两?”
管家叹气:“确实是这样。”
半晌,林岚道:“我不要双倍,我只要我那一份和清杳,烦请侯爷尽快凑齐,我也能尽快离府。”
谢宗失魂落魄地出了汀兰院,差点摔着,他握着管家的手道。
“三日内,本侯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侯府卖空也好,把林岚的嫁妆还回去,否则,这玉京都要戳本侯的脊梁骨了。”
随后,他便去了听曲阁享乐了。
管家的速度很快,才一天,就已经将银钱凑齐了,转手交给了大夫人,林岚也不吝啬,赏了管家二十两银子。
谢老夫人来到汀兰院。
看着忙前忙后的林岚,她难得开了口:“你真的要走?”
林岚应声:“是,今天就走,老夫人以后不用再为我生气了,您看中谁家的姑娘,就给侯爷当妻。”
谢老夫人神色尴尬,她道:“哪有婆媳不吵架的,你留在府里,以后老身就不管你的事情了,这还不行?”
谢清杳道:“可是祖母,父亲已经写了和离书了。”
谢老夫人打圆场道:“撕了不就行了,这事儿就咱家人知道,别人又不知道,林岚,一日夫妻百日恩,要是和离,侯爷不会有损失,但你快四十了,以后怎么在玉京立足,总不能回你部族,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吧?”
林岚不是傻子,依旧能感觉出老夫人瞧不起的眼神。
谢清杳眨眨眼睛,乖巧的语气却染上怼意:“老夫人记性怕是不大好了,我母亲明明才三十八岁,萱堂盛年,样貌出众,怎么就不能在玉京立足?”
谢老夫人脸色不大好看,见他们要走,便放下狠话。
“今天,你们敢出这个府,以后没有老身的允许,就不许再回来!”
然而,对渴望府外自由的林岚,这种话早已无关痛痒。
她牵着女儿的手,出了府邸。
正好撞见带着官兵的大理寺卿,陆甘为低头:“下官见过东靖侯夫人。”
林岚欠身:“大人客气了,民妇已经不是什么东靖侯夫人了,前日,我与侯爷已经和离。”
陆甘为问:“我可否看一下和离书?”
林岚递过去。
半晌,陆甘为点头道:“给夫人和小姐放行。”
官兵站到两边,马车从中间缓缓行过。
透过窗帷,谢清杳看到大理寺卿带人闯进侯府,将侯府的人全部抓走了,她想,应该是玉京屯田一事,已经有消息了。
林岚想起一人:“昨天,谢宗跟我说话时,我好像听到了潘集狲的名字。”
谢清杳知道他,老奸巨猾的贪官。
“停车。”她吩咐道,“花蕊,你去告诉陆大人。”
事关百姓,不得不说。
林岚也很赞同。
马车最终停在离皇城更近的地方。
谢清杳看着上面的牌匾念道:“慈恩公府(陛下亲笔),这便是祖父在玉京的宅子吗?竟如此气派?”
林岚嘴角勾起,对这里充满了回忆。
她道:“是啊,当年你外祖父救了先皇和当时年幼的皇上,被先皇亲封为慈恩公,你外祖父怕张扬,便没有对外宣称,只有少数老人知道这件事,可后来,有不少人想要我们隐世家族的血,你外祖父不喜欢被人觊觎的生活,也怕肮脏的交易污染部族,便向皇上辞行,收起了牌匾,隐姓埋名了。”
因此,每次回娘家。
也格外小心翼翼,生怕被发现家族生活的地方。
管家早早等候,他带着府里几百个奴仆跪在地上,他磕头道:“老奴恭迎大小姐,小小姐回府!”
“瑥伯,这些年,你打理府邸辛苦了。”林岚和善道。
瑥伯红了眼睛,他道:“老奴不辛苦,是大小姐受罪了。”
林岚轻笑:“都起来吧,这次我回来就不打算再回侯府了,你给父亲递一封信,过几天,我带着杳儿回家一趟。”
瑥伯激动万分。
“老爷子知道了,一定会激动的!”
玉京发生的事情,他早就已经全部写信寄回去了。
府邸的气派,已然超乎谢清杳的想象。
比侯府要大多了。
晚饭时,谢清杳问了一句:“母亲,外祖父他们现在在哪里?”
林岚道:“在舟山。”
“舟山?”谢清杳已经第二次听到这个地方了,这不就是静王要去的地方吗?“母亲,我们过几日再起程可以吗?”
她在玉京,还有一些事情。
林岚温柔地笑着:“当然可以。”
半夜,影谨才回来,跟花蕊说了几句话,便打算去休息,谢清杳听到了动静,便喊她进来。
“可有发现什么?”
影谨道:“前天,属下找到了那老伯说的地方,有一个叫核木的小厮,经常去荒废的院子里送饭菜,趁着夜色,属下偷了钥匙,进了那屋,竟发现是个堆放杂物的屋子,只是墙上的画像很是干净,应该是经常有人打开。
属下把画像拿开,果然露出了暗门,属下透过门上的小窗户看到,里面躺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
谢清杳心底一咯噔。
她眉头紧蹙:“或许真的是师母。”
但还不能告诉师父,他面对黄然花也无能为力,更何况还不确定是不是师母,从满怀希望掉入谷底,这滋味不好受。
这一夜,她没怎么睡好觉。
天欲亮起,总觉得有鸽子声。
谢清杳披上一件外衣,推开窗户,她的院前是一片池水,里面的锦鲤很大,四周种着竹子,那绿色看得眼睛很舒服。
蓦地,余光撇到台上放着的黑色匣子,地上还放着一个笼子。
笼子里,确实有一只鸽子。
谢清杳拿来谷物喂给它。
才去拆信。
‘事态紧急,只得深夜出发,怕扰佳人美梦,以此信告知,若是有事,传信与我,辞之。’
辞之应该是他的字了。
谢清杳提笔回信,放飞信鸽,并未告诉他,她要去舟山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