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窗户斜射进来,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边。
陆泽谦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这么小就欺负妈妈,两个小坏蛋。”
他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侧脸几乎贴上她的腹部。
雪松味的气息拂过衣料,惊得宋锦书小腹又是一紧。
“怎么又喘起来了?两个小家伙还在做坏事?”
“没有。”宋锦书把手按在小腹上,那里此刻很安静,笑了笑,“是你,勒得我太紧了。”
“啊?”陆泽谦恍然松开手,指腹隔着布料轻轻画圈,像是在安抚,“对不起哦,不小心碰到你们了,我道歉。”
宋锦书看着他较真的模样,抿唇笑道,“他们又听不到,说这么多。”
陆泽谦抬头看她,眼底翻涌的温柔几乎要将她溺毙,“你怎么知道他们听不见,你又不是他们。”
宋锦书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得直笑,目光无意间瞥见走廊拐角的阴影里,周重光扶着墙,落寞的站在那里。
“泽泽,我们走吧,我.......饿了。”宋锦书低下头回避周重光的目光。
“走啦走啦。”陆泽谦起身,自然而然地揽过她的腰,动作熟稔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两人走向电梯间,陆泽谦微微俯身听宋锦书说话。
周重光站在阴影里,望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妒忌混着不甘,在胸腔里反复冲撞。
这个男人会是宝宝的爸爸吗?
如果是,为什么他从来不以爸爸自居?
如果不是,又为什么与宋锦书这么亲密,陪她来产检?
车祸那天,他几乎是本能的选择了打方向盘,去救她。
可醒来这些天,宋锦书一次也没来看过他,甚至连个电话也没有。
她好像突然就变得冷淡了。
从他自作聪明的给她送花,认定她是“温暖暖”开始。
早知如此,他又何必自作聪明。
何必做那么多事,惹她生厌。
心头的疑云挥之不去,周重光心里的那口气一直闷着,找不到宣泄口。
周重光跛着脚走出医院,石膏腿每磕到地面都传来钝痛,却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
阳光刺得他眼眶发酸,看见吴秘书匆匆赶来,哑着嗓子开口:“走,陪我去喝酒。”
“周先生,您现在的身体……”
“我说去黑马会所喝酒!”
吴秘书叹了口气,从公文包掏出平板:“您先看看这个。”
是一则旧闻。
报道了十九年前,一场肝脏移植手术,主要宣扬主治医生多么医术高超。
这种新闻,周重光已经见怪不怪,淡了淡眸,“有什么特别之处?”
“您看看日期。”
日期?!
周重光的呼吸骤然急促,新闻报道的日期赫然与宋锦书父亲车祸入院时间重叠。
“经过17小时的手术,新肝脏终于在身体里正常运转。”
这不就是从车祸发生,到温浩被宣布死亡的时间吗?
新闻里只有一张主治医生带着口罩的图,并没有出现任何手术室的场景。
可他几乎可以百分之百断定,被移植的肝脏,来自温浩,来自那场故意被设计的车祸。
要告诉她吗?
她还会再相信自己吗?
平板上倒映出周重光扭曲的脸。
他还是忍不住发了一条信息:【书书,我找到了一条或许对你有用的新闻。】
.........
宋锦书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与陆泽谦吃饭,陆泽谦选了一家粤菜餐厅。
饭菜清淡爽口,环境也很安静,倒是很符合她的口味。
门楣悬着的走马灯正转着“鲜虾烧卖”“叉烧”的字样,厅内层足足有三层。
暖光透过雕花窗棂,屏风上的螺钿鹤纹十分精巧。
陆泽谦夹起一块鲜虾饺放到她碟子里,半透明的澄面皮裹着粉红虾仁,在青瓷碟里颤巍巍地晃。
“好吃吗?”
“好吃。”她抬眼时,恰好撞上陆泽谦垂落的目光。
“好吃就多吃一点,这家的艇仔粥也不错。”
陆泽谦用骨瓷小勺替她将碗里的艇仔粥搅开,“尝尝。”
宋锦书舀起一勺粥,忽然想起方才收到的消息。
新闻里,所有的元素全都对得上。
父亲死亡的时间,医院,肝移植来自一位成年男性.........
虽然没有父亲的照片,可她几乎可以确认那就是父亲的肝脏。
她很后悔,后悔当年幼小的自己为什么不掀开白布,最后再看一眼父亲的样子。
看一下父亲身上究竟有没有伤口?
“怎么了?”陆泽谦握住她的手腕,“是宝宝又在调皮?”
“没什么,”她摇摇头,“就是觉得太好吃了。”
“有心事啊?”
“没有。”
“锦书,”陆泽谦突然低唤她的名字,“有什么不要瞒着我,可以吗?”
“其实你特别不会骗人,你每次骗人,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厅内忽然响起粤剧小调的二胡声,她低头咬下一口萝卜糕,“对不起,泽泽,我有事要先走。”
她推开椅子起身,“饭菜真的非常好吃。”
陆泽谦抓住她的手腕,“什么事?我送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走出餐厅,晚风吹得骑楼的灯笼轻轻摇晃。
“出租车,去黑马会所。”
周重光约见她的地方是黑马会所,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会所二楼的 VIp包厢门虚掩着,震耳欲聋的音乐里夹杂着玻璃碎裂的声响。
宋锦书推开门,看见周重光瘫在沙发上,石膏腿架在茶几上,空酒瓶滚了一地。
“你来了。”他举起酒瓶朝她晃了晃,“陪我喝几杯。”
“你身体还没好,不能喝酒。”
“我的身体?”他声音沙哑破碎,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为谁搞成这样的?”
“宋锦书,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笑?像条狗一样追着你?舔着你?”
“我没有。”宋锦书躲避他的目光,“我来是想........”
“想什么?想问我知道多少关于你父亲的事?”
“温暖暖。”周重光的指尖在颤抖,不知是因为酒劲还是情绪。
“我在你这里,是不是就这点利用价值?如果没有这点利用价值,你是不是根本就不会理我?”
“脱。”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着咽下一口酒,“脱到让我满意,我就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