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长靖也不知道是怎么逃回洞府的,他静下来后只觉得脸热热的,心跳很快。
看着手上的绳子和丝帕,他莫名觉得丢人,便将东西抛到地上,不知如何处理。
席长靖是流浪孤儿,在凡俗界被一个老道捡回去当弟子养。
他随了老道的姓氏,姓席。生辰定在了他和老道初遇的日子,二月廿一(二月二十一)。
老道只是稍稍教导他修习之法,见他有点资质才道明真相。
说道自己是修仙界的修士,因为实力不算好,便来凡俗界混口饭吃。
他觉得席长靖资质不错,是个好苗子,便带着小小年纪的孩子来到修仙界。
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不好混,他们几经波折来到凌霄宗管辖的区域,随意找了处村子歇脚。
老道曾是凌霄宗外门弟子,他还没来得及感慨过去在宗门学习的二三事,就发现村子被妖兽侵袭。
他立刻燃烧村内的特制信号烟花,将镇守这一区域的巡查者引来。
老道和那巡查者奋力抵御妖兽,没有灵力的大人们也纷纷举起锄头铁锹寻找补刀机会,席长靖则带着孩子们躲入地窖。
那次也是大师兄闻修远筑基后第一次出紧急任务,未筑基的二师兄薛晟前来助阵,温琼之则在后方围观,历练二人。
三人来的时间不凑巧,村子偏僻,老道和巡查人已属于强弩之末,再无回天之力。
大人们虽被此二人护着,但也受伤不少。
温琼之安顿好余下伤员,让闻修远和薛晟速战速决,自己则来到地窖接出了一个个可怜的孩子。
那时光芒从她身后照进地窖,完全是席长靖心中的救世主模样。
她将孩子一个个捞出来,遇到啼哭不止的小奶娃还会生疏又耐心地拍背哄着。
她不是很爱笑,神情总是淡淡的,但那双柳叶眼里总有无限宽容与柔和,令人安心。
村子的幸存者都被重新安顿,席长靖和老道是外来者,便没有去处。
他将老道的身后事处理好,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对着温琼之说自己想要追随她。
当时席长靖只觉得她很好,培养出来的弟子也很好。便不知天高地厚地,在不清楚温琼之身份的情况下就鲁莽开口了。
但身为琼玉尊者的温琼之没有鄙视,没有嘲讽,而是许下承诺。
“只要你能通过凌霄宗的选拔,走到我面前,我会收你为徒的。”
而后温琼之留下一些吃食、丹药和灵石,支撑席长靖顺利走到凌霄宗门口。
他再一步步登上台阶,渡过问心池,通过多番试炼,来到了她的身边。
席长靖垂下眼睫,这些往事永远会让他内心留出一点位置给温琼之。
那时的温琼之虽然冷淡,但并不是如今磋磨人的性子。
或许,她真的是生病了......
席长靖走上前,蹲下,捡起那条丝帕细细摩挲。
今日温琼之并没有打自己,只是在做些立规矩的事,不痛不痒的。
不对,还是有些痒的,总之给他带来的感觉怪得很。
但是,就如温琼之所言,她只把生病的事告诉了自己。
二位师兄至今都觉得她是明白几人无父无母没有背景,便展露劣性的道貌岸然之辈。
这是不是说明她最信任自己?
所以今日没有打他,是不是在表明她有努力克制病痛呢?克制自己呢?
席长靖思绪杂乱,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就是些宗门统一发放的物件,再多的就没了。
丝帕,被他揣进怀留下。
麻绳,或许以后有用得到的地方,他也留下来。
不是东西烧不得,席长靖只是不想浪费罢了,随意丢弃不是他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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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晟一夜没睡好,昨天摇铃的声响变了,也不知道席长靖那边会遇到什么事。
老女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迁怒于他呢?
薛晟的心很乱,可他困在结界里什么也做不了。
他想打坐修炼,却仍对那变化的铃声感到焦虑,而后急火攻心,吐出一口血来。
之后,孤寡的薛晟直接昏死过去。
而到了隔日早晨,那厢的席长靖已经带着家当住进偏殿,他选了个离温琼之最近的院落。
才不是故意选的,只是温琼之说过要他去伺候起居,他想为了方便自己跑过去听候差遣,这才选近些的院子。
席长靖踏进屋内,里面的床不再是硬邦邦冷冰冰的石床,而是雕花木床,瞧着挺新的。
地上倒是有些灰尘,一眼就能辨出区别来。
莫非这床是温琼之特意安置的?
席长靖想到了什么,跑去其他屋子瞧了眼。好吧,每个屋子都有一张新床,也省得自己挑挑拣拣了。
他感觉自己憋了股气,却又不知道气从哪来。
安置好自己的行李,席长靖来到温琼之大殿门口,轻敲了三下房门。
“进。”
温琼之的床榻在大殿内堂的里间,同外间隔着一层纱幔,席长靖就站在外间候着等师尊起身。
温琼之还有些迷蒙,这孩子起得真早。不过她自己也是早睡早起,勤于修炼的主,便没有苛责席长靖。
待温琼之在里间洗漱好后,纱幔这才掀起来。
席长靖瞧见女子还有些没睡醒的迷愣姿态,倒是罕见,还有些娇憨。
温琼之虽是近三百岁的尊者,但模样是定在年轻时候的,自然是称得上娇憨二字。
话说师徒之间差百岁也是能结道侣的,这和凡俗界不太一样。
席长靖很想打自己一巴掌,他又在胡乱想些什么?
坐在梳妆台前的温琼之朝他招招手,“会梳发吗?”
席长靖的头发都是自己挽的,时而全部束起,时而半披,时而编上几根辫子。手艺算是三徒弟里最好的了,但比起她的亲亲侍女还是差得很。
温琼之知道自己身为长公主,做的那些事是出格的,所以早早给身边人准备了退路,也不知她们有没有听从安排......
“略知皮毛。”
“你且来试试吧。”
温琼之倒是想过自己整些好看的发型,但她不知盘发的步骤,又怎么操控自己的头发盘卷起来呢?
还是让别人伺候吧,她是懒得动弹了。
席长靖接过木梳,手里是温琼之的柔顺青丝,质感很好,像绸缎一般很快就梳开了。
接下来是挽发,其实他也只会简单的发式。
儿时,席长靖羡慕其他小孩的家里人给做发式,便让老道也给自己做一个,但老道不会。
他不想在其他小孩那落了面子,便自己学着挽,传给小孩们说是自己爹亲手做的。
小孩子们便哇地一声赞叹,说自家爹爹可凶了,头发都是娘亲挽的,连连称赞席长靖的爹爹宠他。
凡俗界的日子令席长靖向往,虽然没遇到老道前他惨兮兮的,但美好回忆也不少啊。
这么想来,凡俗界有个规矩,只有夫妻间才可以触碰头发。
席长靖手一顿,又觉自己是在修仙界,连相差百岁的师徒都能结道侣,给师尊梳发又怎么了?怎么就摸不得头发了?
不对,他怎么又绕到道侣一事上了!
总之,两个都默不作声。
就在他们安静度日,享受这闲暇光阴时,温琼之床头的摇铃突兀响起。
急促又清脆的铃声引得二人侧目,这摇铃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