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乡,你们村子叫下河村,是不是在一条小河边上?”林楚生继续问道,他想起了之前用望远镜观察到的情景。
“是啊,是啊,我们村子就在下河边上,村子不大,就几十户人家。”一个中年汉子接过话茬,语气有些低沉,“我们村子穷啊,地少,收成也不好,年年都吃不饱饭。”
“是啊,是啊,我们村里人都快饿死了。”一个老妇人也跟着叹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悲苦,“前些日子,鬼子来了,把村里的粮食都抢走了,我们更是没活路了。”
他们抢了你们多少粮食?”林楚生追问道,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抢…抢光了!”老妇人哭丧着脸说道,“村里能吃的粮食,都被他们抢光了,连地瓜干都没剩下!”
“抢光了?”林楚生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鬼子竟然如此丧心病狂,连村民的口粮都不放过。
“那你们村子里,现在还有多少人?”林楚生继续问道,他想知道下河村的受灾情况。
“人…人倒是还有几十个,都躲在山里,不敢回去。”老汉叹了口气,“村子里现在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都躲在山里了?”林楚生心中一动,这倒是一个机会。如果能把下河村的村民组织起来,就可以为黑虎纵队提供人力和情报支持。
“老乡,王家堡子,离下河村大概有多远?”林楚生突然问道,他想起了刚才从伪军那里听到的情报,运输队的目的地是王家堡子。
老汉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看着林楚生:“往南走就是王家堡子,大概有二十里路吧。”
“老乡,你们知道王家堡子的情况吗?那里有什么人?”林楚生继续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试探。
“王家堡子?”中年汉子想了想,说道,“王家堡子是王地主家的,王地主是这一带最大的地主老财,家里有钱有势,听说还和日本人勾结上了。”
“和日本人勾结上了?”林楚生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王家堡子和日本人勾结,那就意味着那里很可能是一个日伪据点。
“是啊,是啊,听说王家堡子修了高墙,里面还驻扎了不少日本兵呢。”老妇人也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惧,“我们村里人都躲着王家堡子走,不敢靠近。”
“修了高墙,还驻扎了日本兵?”林楚生心中一沉,看来王家堡子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老乡,你们知道王家堡子里的那个王地主,他叫什么名字吗?”林楚生继续问道,他想尽可能多地了解王家堡子的情报。
“王地主…他叫王…王什么来着?”老汉皱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好像是姓王,名…名什么…一时想不起来了。”
“没事,老乡,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林楚生笑着安慰道,他已经从村民们口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送走了那几位千恩万谢、背着粮食、仿佛在梦游一般的下河村村民,山谷里的喧嚣渐渐平息下来。
战士们各自找地方歇息,或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谈论着白天的战斗和到手的丰厚物资,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篝火噼啪作响,跳动的火焰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刘大壮的胳膊已经用缴获的绷带和消毒水重新处理过,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头却很足,正咧着嘴听二愣子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扔集束手榴弹时如何“威风八面”、“吓得小鬼子屁滚尿流”。
王老根则带着几个老成持重的战士,仔细地清点、归拢着那些金贵的粮食和弹药,不时用手捻起几粒小米,放在眼前细看,仿佛那是稀世珍宝。李飞则铺开他的兽皮纸,借着火光,继续完善着伏击点的地图,并试图将今天观察到的地形特征和下河村的大致方位也标注上去。
山谷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氛围,既有大战得胜后的放松与喜悦,也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对未来的隐隐期盼。
林楚生独自坐在一块稍远的岩石上,望着篝火旁弟兄们的笑脸,心中那股激荡的情绪也慢慢平复。
这一仗打得确实漂亮,不仅解决了燃眉之急,更重要的是,初步打出了黑虎纵队的威名,也让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有了那么一丝真正的凝聚力。
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林楚生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张浩云。
“纵队长。”张浩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他在林楚生身边坐下,目光也投向那堆篝火,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道:“刚才……你对那些村民,似乎格外看重?”
林楚生转过头,看着张浩云。这位前中央军中尉,此刻眉头微蹙,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和不解。“怎么?老张,有什么问题吗?”
张浩云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只是有些不明白。我们是军人,职责是打仗。
对老百姓好,是应该的,但……纵队长你刚才又是给吃的,又是嘘寒问暖,还特意派人护送,似乎……投入了过多的精力。难道,你是想……发展他们?”
他的声音压低了一些,带着一种确认般的疑问:“可是,按照……按照会章的精神,我们革命的中坚力量,应该是工人阶级。团结这些目不识丁、思想落后的农民,意义似乎并不大吧?”
张浩云的这番话,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他作为共运会的地下交通员,脑子里根深蒂固的是从熊国传来的那套理论,依靠城市工人阶级,发动武装起义,夺取政权。
对于林楚生这种明显“跑偏”的做法,他本能地感到困惑,甚至有那么一丝警惕。
林楚生笑了,他知道张浩云在想什么。这位科班出身、又接受了早期共运思想的军官,此刻正陷入理论与现实的某种冲突之中。
“老张,你坐,”林楚生拍了拍身边的石头,示意他放轻松,“咱们聊聊。”
他拿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意地划拉着,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会章的精神,或者说,老大哥那边的理论,说要团结工人阶级,这肯定没错。
在他们的国家,工业革命搞了几十年,产业工人数量庞大,集中在城市,受教育程度相对较高,组织纪律性也强,确实是革命的先进力量。”
张浩云点了点头,这正是他所接受的理论基础。
“但是,”林楚生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们不能把别人的药方,原封不动地拿到我们龙国来治病。得看我们自己是个什么体格,得的又是什么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