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崖的罡风渐渐平息，破碎的祭坛上只剩下几缕未散的黑雾，在晨光中如垂死的蛇般扭动。
杜文轩站在崖边，混沌本源在体内流转，却压不住心头那股沉甸甸的滞涩。
身后传来脚步声，玉无瑕的银白长发被风拂起，发梢扫过他肩头时带着淡淡的霜雪气息。
“胖头陀走了……”
她轻声对杜文轩说道，冰蓝瞳孔中映着远处逐渐消散的金光。
杜文轩点头，掌心摊开那枚金莲灵符。
符纸边缘已经焦黑，仿佛承载过太多业火。
“他说要回无量寺了结佛门因果。”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苏九娘的事……”
玉无瑕的指尖无意识地抚上腰间星图玉佩——那里如今空空如也。
合欢铃在七情渊爆炸时化为齑粉，连同苏九娘最后残存的星图之力一起消散在混沌中。
她抿紧嘴唇，永劫共鸣锁传来细微的震颤，杜文轩立刻感知到她灵魂深处的刺痛。
“她本可以逃的。”
玉无瑕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极远处飘来。
“在命镜破碎时，她完全能借星轨遁走……”
崖下的云海突然翻涌，一道血光从裂缝中迸射而出，又在触及晨光时湮灭。
杜文轩的魔纹应激亮起，系统残留的感知功能自动扫描——那是魔神心脏最后的挣扎，被净世火灼烧的残念正在消亡。
“她选择了更重要的东西。”
杜文轩握住玉无瑕冰凉的手，混沌视界穿透她灵台，看到那团新生的情火正在缓慢重组。
比起在合欢塔初成时的炽烈，如今的情核更添几分坚韧，表面流转着与混沌本源同源的暗金纹路。
玉无瑕忽然转身，发梢甩出一道冰蓝弧光。
远处崩塌的山脊上，几具古修盟傀儡的残骸正在黑雾中蠕动。
“该走了。”她指尖凝聚出一枚情丝剑印，“这里的空间裂缝会吸引更多秽物。”
杜文轩却按住她结印的手。
通过共鸣锁，他感受到她灵力运转时的滞涩——自毁情核的后遗症远比表现出的严重。
“等等。”
他从怀中掏出半块龟甲，表面刻着胖头陀临走前匆匆留下的梵文。
“那和尚说往西三百里有处灵泉村，村民是古修盟时代的遗民，擅长隐匿阵法。”
龟甲在阳光下投射出模糊的地图，某处山坳标记着莲花状的符号。
玉无瑕凝视片刻，突然蹙眉：
“这是……问道天时期的佛门避难所？”
“恐怕不止。”
杜文轩的魔纹微微发亮，系统残存的数据库自动比对。
“灵泉婆婆在合欢宗典籍里出现过，曾是顾倾雪时代的……”
“天机阁星官。”
玉无瑕接上他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她指尖轻点龟甲，激活了更深层的印记——朵七瓣莲花在虚空中绽放，每片花瓣都浮现出不同的场景：
炊烟袅袅的村落、笼罩在薄雾中的灵泉、还有位拄着藤杖的佝偻老妪。
杜文轩突然闷哼一声，右臂魔纹如烙铁般发红。
玉无瑕立刻掐诀，一缕银白情火渡入他经脉：“怎么了？”
“有人在追踪混沌本源。”
他咬牙压制魔纹的异动，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不是古修盟残余……更像是……”
“佛门的因果线。”玉无瑕猛地抬头，永劫共鸣锁传来预警。
她拽着杜文轩疾退三步，原先站立的地面突然刺出七根金色骨刺——无量寺的降魔杵！
远处云层中传来梵唱，隐约可见十八名僧人踏着金莲而来。
为首者手持罗盘状法器，指针正直指杜文轩的魔纹。
“果然被盯上了。”
杜文轩冷笑，混沌视界看穿那些“僧人”的真面目——表皮下的血肉早已被逆命签侵蚀，每具躯壳里都蜷缩着扭曲的魔念。
玉无瑕的情丝剑瞬间出鞘。
新生的剑身不再是冰晶般的透明，而是带着星辉的暗银色，剑锋划过处空间留下细小的数据裂痕。
“走！”她斩出一道银河般的剑光，暂时阻隔追兵，“去灵泉村！”
杜文轩背后光翼展开，暗金光纹中流转着新融合的混沌能量。
他揽住玉无瑕的腰肢冲天而起，下方传来傀儡们不似人声的嘶吼。
十八道降魔杵金光汇成巨网，却在触及光翼的刹那被数据流瓦解——这是系统消散前留给他的最后礼物：
对佛门功法的逆向解析。
两人向西疾驰，脚下山河飞速后退。
玉无瑕的银发在风中狂舞，发丝间偶尔迸溅出情火与混沌碰撞的火花。
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一缕冰蓝血丝溢出唇角。
“情核反噬？”
杜文轩急忙降落在某处无名山顶，掌心按在她后心。
混沌本源顺着永劫共鸣锁流入她灵台，看到那团情火正在不稳定地跳动，外围新生的暗金纹路与内部原有的冰蓝核心尚未完全融合。
玉无瑕摇头，指尖抹去血迹：
“是苏九娘……”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竟然还有一缕残念寄生在我的情丝里。”
杜文轩的魔纹骤然绷紧。
混沌视界全开，果然在她心脉深处发现点微弱的星光，正随着情火起伏明灭。
那星光中传来模糊的讯息，像是星轨运行的规律，又像是某种警告。
“灵泉村。”玉无瑕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苏九娘残念在重复这个词……她可能在那里留了东西。”
夕阳西沉时，他们终于抵达龟甲标注的山坳。
远处村落笼罩在奇特的雾霭中，既非灵力也非魔气，而是某种更古老的隐匿阵法。
杜文轩的魔纹微微发烫，系统残留的识别功能弹出提示：
【检测到问道天时期的“蜃楼术”】
村口的老槐树下，佝偻的灵泉婆婆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她藤杖轻点地面，雾气自动分开条小径：
“老身算到今日有故人来。”
浑浊的眼睛扫过杜文轩的魔纹，又在玉无瑕心口停留片刻，“情火重燃，混沌初定……倒是比顾丫头当年更进一筹。”
“您认识顾倾雪？”
玉无瑕指尖的情丝剑微微震颤。
婆婆笑而不答，藤杖引着他们走向村中央的泉眼。
那泉水竟是从虚空中涌出，在半空形成镜面般的圆环，倒映着不属于此界的星空。
“坐吧。”
婆婆弹指唤出三只蒲团，泉水自动凝结成茶几，上面摆着套冰裂纹茶具。
杜文轩注意到她手腕内侧的星芒刺青——与苏九娘星图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玉无瑕刚要开口，婆婆突然将藤杖抵在她眉心：
“情核有裂，当饮‘雪魄’。”
泉眼分出一缕水流，在空中凝成冰晶般的花朵，落入茶杯时发出风铃般的清响。
杜文轩接过茶杯的刹那，魔纹突然不受控制地蔓延至脖颈。
灵泉婆婆的藤杖如闪电般点在他喉间：
“混沌初定最忌情动，小子，压住你那些念头！”
玉无瑕的永劫共鸣锁传来剧痛，她这才发现杜文轩正在强行压制魔纹暴走——自从七情渊爆炸后，混沌本源与情火的交融始终处于微妙平衡，任何剧烈情绪都可能引发反噬。
“苏九娘给您留了什么？”她直切主题。
婆婆眯起眼睛，藤杖突然刺入泉眼。
水面剧烈翻腾，浮现出星图残影：
那是落星崖底部的青铜祭坛，坛底刻着道门、佛门与合欢宗的三重封印，而钥匙孔的形状……
“合欢铃？”杜文轩皱眉。
婆婆却摇头：“是情火。顾丫头当年自封净世火，实则是将情核一分为二。”
她意味深长地看向玉无瑕，“你继承的只是‘冰魄’，还缺‘焰心’。”
泉水突然沸腾，映出天机阁主破碎的银色面具。
画面急速拉远，露出他身后悬浮的七颗心脏——每颗都连着血色锁链，锁链另一端消失在虚空里。
“七曜星锁。”婆婆的藤杖在水面划出北斗形状，“魔神心脏被封印在七处绝地，钥匙分散在……”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
整个村落剧烈摇晃，泉眼中的星空倒影扭曲破碎。
杜文轩的魔纹应激展开防护罩，混沌视界穿透地面，看到地脉深处有团黑雾正顺着灵脉爬行——那雾气中裹挟着逆命签的碎片！
“古修盟找到这里了。”
玉无瑕情丝剑出鞘，剑锋燃起银白情火。
婆婆却按住她的手：“不必费心，老身这村子本就是蜃楼。”
“继续往北走，就能找到真实的灵泉村了……”
远处遥遥传来婆婆的传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