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天赐心情同样复杂,他没想到南宫雄会亲自过来。
就在这时,梨花巷外,隐隐传来了几声汽车引擎的轰鸣,以及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似乎有更多的人正在赶来。
蝎子听到这动静,脸色彻底变成了死灰。他知道,今天自己是踢到铁板了,而且还是块钢板。他现在只求能保住一条小命。
方正看了一眼巷口方向,对身后的人吩咐道:“把他们三个,‘请’回去,好好‘聊聊’。我想知道,王燕妮到底给了他们什么指示。”
“是!”
蝎子和他的两个手下,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就被方正的人带了下去,临走前,蝎子还哭丧着脸对方正喊道:“方助理,我是被王燕妮那个毒妇蒙蔽的啊!我什么都说!求您在南宫董事长面前替我美言几句……”
方正充耳不闻。
院子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只剩下兰天赐、薛雪和苏沐沐,以及方正和他留下来的几名手下。
薛雪看着兰天赐,又看看方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问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方正适时开口,语气温和:“薛雪女士,天赐少爷,当年的事情,很复杂。董事长他……也是受了蒙蔽。这些年,他一直在找您。”
薛雪闻言,泪水再次涌出,却不再是恐惧,而是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酸楚和委屈。
兰天赐握紧了母亲的手,他知道,母亲这二十年,一定是凄凉,恐惧和思念交织的二十年。
梨花巷外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院门不远处。沉稳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每一下,都像是踩在薛雪和兰天赐的心尖上。
院门被轻轻推开,一道身影逆着巷口微弱的光,缓缓走了进来。
来人身形高大,纵使刻意收敛,那久居上位的气势依旧慑人。他穿着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正是南宫雄。
当他的目光穿过小院,落在薛雪身上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二十年了。
他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中描摹过她的样子,想象过重逢的场景。可当她真的站在他面前,如此真实,又如此……憔悴,他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眼前的薛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头发随意挽着,露出的那张脸,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清丽轮廓,但岁月和苦难,早已在她眼角眉梢刻下了深深的印记。她的眼神,初见他时是全然的惊愕,随即涌上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怨、痛、茫然,还有一丝深藏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她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一条腿的不自然,在此刻更显刺眼。
南宫雄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那条腿……
兰天赐察觉到母亲的颤抖,往前一步,不着痕迹地将薛雪大半个身子护在了身后。他没有看南宫雄,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为母亲挡去那道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目光。
苏沐沐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偷偷看了一眼南宫雄,又飞快地低下头。乖乖,姨爹这脸色,比她上次打碎了他最心爱的紫砂壶时还难看一百倍!这气氛,感觉呼吸一口都要付钱。
方正默默地退到一旁,将空间留给了这对分离了二十年的男女。
南宫雄的目光从薛雪的脸,到她略显不安的手,再到她那条微跛的腿,最后,定格在她身前,那个与自己有着七八分相似,却眼神倔强而疏离的年轻人身上。
天赐……他的儿子。
薛雪……他的爱人。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他想说“对不起”,想说“我找了你好久”,想问她“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可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声艰涩的呼唤,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和痛楚:“薛雪……”
只是这两个字,便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薛雪的身体猛地一颤,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像是穿透了二十年的时光,直直刺入她的心底。她抬起头,迎上南宫雄的目光,那双曾经温柔如水的眸子,此刻盛满了血丝,以及她看不懂的痛苦和悔恨。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厉害。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南宫……董事长,别来无恙?”
这声“南宫董事长”,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南宫雄的心窝。
他向前迈了一步,又猛地顿住。他怕吓到她,怕她转身就跑,像二十年前那样,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我……”南宫雄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对不起你……”
薛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眶却倏地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倔强地不肯落下。“对不起?”她喃喃道,“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这二十年的苦吗?就能让我的腿好起来吗?就能让我儿子……不用在外面漂泊二十年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动,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委屈和愤怒。
“妈!”兰天赐握住薛雪的手,感受到她冰凉的指尖和控制不住的颤抖。他转过头,第一次正视南宫雄,眼神冷冽:“南宫董事长,我母亲身体不好,情绪不能太激动。”
南宫雄看着兰天赐维护薛雪的样子,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刺痛。这是他的儿子,可他却从未尽过一天做父亲的责任。
“天赐……”南宫雄转向兰天赐,眼神复杂,“我知道,你们不会轻易原谅我。我今天来,不是奢求原谅,我只是……想看看你们,想告诉你们,当年的事情,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回到薛雪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毫不掩饰的痛悔和卑微的祈求:“薛雪,跟我回家,好吗?让天赐……认祖归宗。让我用余生,来弥补对你们母子的亏欠。”
“回家?”薛雪惨然一笑,“哪里是我的家?二十年前,我就没有家了。”
“不,你有!”南宫雄急切地上前一步,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南宫家,永远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我……”
他想说,他可以立刻和王燕妮离婚,他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给她。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薛雪,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妈!”兰天赐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焦急地喊道。
薛雪紧紧抓住兰天赐的胳膊,大口地喘着气,积压了二十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同山洪般爆发,巨大的冲击让她几乎晕厥。她看着南宫雄,眼神迷离,嘴唇翕动,最终,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带着无尽疲惫的低喃:“南宫雄……我好累……”
说完,她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妈!”
“薛雪!”
南宫雄和兰天赐同时惊呼出声。南宫雄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抱住薛雪,却被兰天赐下意识地隔开。
“别碰我妈!”兰天赐的声音带着敌意,小心翼翼地将薛雪打横抱起,她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
南宫雄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儿子怀中面无血色的女人,心如刀割。他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是二十年的时光,更是难以磨灭的伤害和不信任。
“方正!”南宫雄猛地回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马上联系医院!最好的医生!快!”
“早联系了!”方正刚说完,鸣着警笛的救护车已经由远而近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