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同被打翻的墨水瓶，在天际缓缓晕染开来，给古街披上一层朦胧的纱。大红灯笼顺着青石板路两侧整齐悬挂，暖橙色的光晕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摇曳，将南柯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宛如跳动的音符。她推着双胞胎在 “张记碉堡烤鱼” 店门口驻足，深褐色木质招牌上烫金的字迹在暖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历经岁月打磨，边缘微微翘起，似在诉说着往昔故事。
烤鱼香混着辣椒的辛香与孜然的浓烈气息扑面而来，店门口的炭火盆里，木柴 “噼啪” 爆裂，火星子如流萤般溅起又熄灭，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些年。炭火映红了半面墙壁，光影在粗糙的墙面上跳跃，将墙上斑驳的裂痕勾勒得更加清晰。一旁的竹编簸箕里，整齐码放着待烤的鲜鱼，鳞片在红光下泛着细碎的银光，鱼鳃还在微微翕动，散发着淡淡的腥气，与炭火香交织，构成专属于这条古街的独特味道。
“童南柯？真的是你！” 张纪茂的声音不自觉拔高，惊飞了屋檐下两只栖息的麻雀。他站在路灯昏黄的光晕边缘，头顶的灯泡滋滋作响，时不时闪烁几下，洒下的光线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的砖墙上，随着光线晃动而扭曲变形。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挺直的脊背却微微前倾，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脚步不受控地向前迈了半步，右手下意识地抬起，悬在半空又尴尬地放下，转而用力扯了扯并不歪斜的西装领口，指腹蹭过丝滑的面料，触感让他愈发紧张。
暮色在青石板上流淌成墨色溪流，当南柯疑惑地打量着逆光而立的身影时，那人抬手挡住西沉的夕阳，指缝间漏下的金芒勾勒出微微发颤的轮廓。他喉结滚动两下，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唇角却像被无形丝线拉扯般扭曲，比哭还难看：\"怎么，这就不认识你曾经的 ' 忠实粉丝 ' 了？张纪茂，你当年的课桌上，可还留着我刻的 ' 到此一游 ' 呢！\"
话音未落，他的皮鞋已经重重踏在青石板上，\"哒哒\" 声混着远处钟楼传来的晚钟声，在空荡的古街撞出回音。每一步都带着刻意的从容，却在接近时泄露出急促的频率，仿佛心跳声穿透了鞋底。街边灯笼次第亮起，暖黄光晕里，他偏头露出虎牙，刻意挑眉的动作却让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被风一吹又凝成冰凉的水珠。
糖炒栗子的焦香裹着雪松香水的冷冽扑面而来，南柯突然想起高中教室后窗的雪松林。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西装袖口来回摩挲，纽扣边缘将掌心硌出深红印记，却浑然不觉。\"远远看到一个气质出众的女士背影，想着和初恋有七分像，壮着胆子喊一嗓子，没想到真把你 ' 钓' 出来了！\" 他的尾音带着刻意的轻佻，余光却死死黏在南柯攥紧的婴儿车上。
南柯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看清那张脸 —— 眼角的细纹爬过当年写满张扬的眉眼，下颌线依旧锋利，却被胡茬添了几分沧桑。唯有那双眼睛还保持着少年时的执拗，此刻正像困兽般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十年时光都烧穿。
“张纪茂，原来是你啊，你变化也太大了吧，你的破洞喇叭裤呢，粉色背心呢？洗剪吹的长发呢？”眼前一身商务休闲装配着寸头干净利索一身正气，怎么也不像当年的那个不羁的少年。
听到南柯调侃他的变化，张纪茂仰头大笑，双手插在裤兜里，身体却微微向后仰，像是在极力展现洒脱。可笑着笑着，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时，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眼神黯淡下去，仿佛被乌云遮住的月亮。侧目落在婴儿车上的双胞胎，他弯腰伸手去逗弄婴儿车里的橘子，借此掩饰眼底的失落，粗糙的手指轻轻刮过橘子肉乎乎的小脸，声音却不自觉变得沙哑：“多年不见，你直接‘升级’成人生赢家了？结婚就算了，还生了这么一对粉雕玉琢的双胞胎！” 他捏了捏橘子肉乎乎的小脸，橘子咯咯直笑，口水沾在他的指尖，“瞧瞧这小模样，随你，一看就聪明。” 此时，一阵秋风卷起街边的落叶，在他们脚边打着旋儿，仿佛也在为这复杂的情绪添上一笔。
“你这身装扮好像公务员啊。”南柯上下打量着。
“还得是你眼光厉害，我现在在市政府工作”张纪茂摊手耸肩转了一个圈好让南柯看看他的变化。
“难以想象，我以为你不是成了混混就是回家卖鱼了，没想到...\"南柯满是赞赏道
“那我可不是让你失望了，走请你吃烤鱼一边吃一边聊咱们好不容易遇见，就当叙叙旧。”
随后也不理会南柯的反对直接推着婴儿车拉着南柯的胳膊把她招呼进店，“这是我家的店，我父母开的。
南柯本想拒绝，抵不过他的热情，：“我们吃过饭了，张纪茂我真的吃过了”。“少吃点就当陪我叙旧了。”他抢在前面推开雕花木门，木门发出 “吱呀” 的声响，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侧身让道时，他的后背紧贴着门框，手掌虚扶在门框边，像是要护着她不被撞到，掌心的温度似乎都传递到了冰凉的木门上。推婴儿车时，他的掌心紧紧贴着车把，指节微微发白，脚步放得极慢，车轮碾过门槛时发出 “咯噔” 一声轻响。“小心台阶。”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还是老样子，毛毛躁躁的，当年下楼梯都能踩空……” 说话时，他的目光温柔又带着一丝担忧，仔细观察着南柯的每一个动作，生怕她有丝毫闪失。
落座包厢后，张纪茂正襟危坐，身体却不自觉地向她的方向倾斜。包厢内的红木桌椅泛着古朴的光泽，桌面上几道细小的划痕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头顶的吊灯垂下暖黄色的光晕，在桌面上形成一圈柔和的光圈，边缘处光影微微晃动。服务员上菜时，青瓷碗碟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南柯照顾孩子的动作，眼神里满是专注与心疼，鼻尖萦绕着茉莉花茶的清香和烤鱼的焦香。
“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到现在还单着呢。” 张纪茂端起茉莉香茶水轻抿一口，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底的情绪，他突然重重放下茶杯，发出 “咚” 的一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清晰，“都怪你！当年你头天收了我的情书，第二天就人间蒸发，我还以为自己把人吓跑了，好长一段时间不敢跟女生说话。你这初恋当得可真‘称职’，直接给我整出心理阴影了。我后来谈的每个对象，都忍不住拿来和你比，比着比着就分了……” 他佯装抱怨，嘴角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笑意，手指无意识地绕着茶杯边缘打转，一圈又一圈，仿佛要把这些年的思念都绕进这小小的动作里。
南柯手中的动作一顿，握着给孩子搅拌芒果西米露的勺子的指尖微微发白，干笑两声：“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着呢。那时候家里突然出事，也是没办法。” 她说话时，眼神闪烁，不敢直视张纪茂，只是低头专注地搅拌着碗里的汤，似乎想要从这简单的动作中寻找一丝平静。
“我当然记着！” 张纪茂放下茶杯，身体前倾，几乎要越过桌面，他的手臂撑在桌面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你都不知道，那时候我天天在学校晃悠，就盼着能再碰见你。听说你转学了，我还去你常去的书店、奶茶店找，跟个傻子似的。后来有次路过你家小区，在楼下站了一晚上……”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多了，猛地住嘴，耳尖通红，慌乱地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水有些烫嘴，他却像是浑然不觉，“咳咳，反正就想说，你这一走，可把我害惨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无名指的戒指上，又迅速移开，盯着宝宝座椅里的双胞胎：“没想到再次见面，你都成双胞胎的妈妈了。孩子爸爸呢？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带俩娃到处跑？你这一个人得多累？他就不担心？” 说话时，他的眉头紧皱，眼神中满是关切与不解，还带着一丝隐隐的责备。
南柯垂眸看着 牙牙学语的双胞胎，喉间像是哽着一团棉花，那些关于婆家的矛盾、与丈夫聚少离多的无奈，在舌尖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在国外工作，忙得抽不开身。每半年回来一次休一个大假” 她强撑起一抹笑，睫毛在眼下投下颤抖的阴影，迅速转移话题，“你还记得吗？早读课全班都在背书，你偏扯着破锣嗓子唱情歌，五音不全还自我陶醉，把班主任都从办公室招来了！那次你唱的什么来着？好像是《老鼠爱大米》？” 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试图用轻松的姿态掩盖内心的苦涩，眼神中却还是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