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林昭推开办公室门时,窗台上的绿萝叶子已经支棱起来,水珠在叶片上滚成细碎的光。
他刚把公文包放下,桌上的座机就响了——是赵主任的声音,带着点轻快的震颤:“小林,来我办公室一趟,纪检组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走廊里的风卷着油墨味灌进来。
林昭走得很慢,鞋跟敲在瓷砖上的声响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经过公示栏时,他瞥见自己的名字被印在“月度先进个人”栏,照片里的年轻人西装笔挺,眼神却比记忆中多了几分锐度。
赵主任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的瞬间,正看见张科长把一叠盖着红章的文件合上。
“林昭同志,”张科长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后的目光多了几分审视后的缓和,“匿名举报内容经核实不属实,区纪委已出具正式说明。”
林昭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
他注意到赵主任正用拇指摩挲着茶杯沿,这是对方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看来调查过程并不轻松。
“谢谢组织。”他声音平稳,目光却扫过张科长手边那份文件的骑缝章,“需要我配合做情况说明吗?”
“暂时不用。”张科长将文件推到他面前,封皮上“关于青阳区林昭同志相关问题的核查报告”几个字烫金发亮,“但最近还是注意些。”他顿了顿,目光掠过林昭肩后虚掩的门,“有些老同志,面子上挂不住。”
林昭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瞧见李秘书的背影闪过走廊尽头。
对方的皮鞋跟敲出急促的节奏,像是急于把什么情绪踩进地板缝里。
回到办公室时,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
阮棠的电子音带着少见的严肃:“07:42监测到三组异常信号,分别出现在您常去的早餐摊、区图书馆东侧路口,以及办公楼下的报刊亭。”林昭摸出手机假装刷新闻,余光扫过窗外——报刊亭前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低头拨弄收音机,可他记得昨天这个位置是卖豆浆的老夫妇。
“看来李秘书坐不住了。”他低声自语,指尖在办公桌抽屉的铜锁上敲了两下。
那里面躺着父亲的笔记本,纸页边缘已经发脆,却还留着老林局长用红笔圈注的“民生无小事”五个字。
下午三点,林昭锁上办公室门,从抽屉最深处取出系统专用平板。
屏幕亮起时,淡蓝色的数据流在眼前展开,“政策推演”模块的光团正在旋转。
他输入“财政改革”“试点推进”两个关键词,指尖悬在确认键上顿了顿——这是他昨晚在系统“危机预警”里看到的提示:李秘书背后的利益集团近期可能通过财政漏洞转移资金。
三个方案同时弹出。
第一种“税收优惠倾斜”风险评估里标注着“易被钻空子”;第二种“产业补贴直拨”的后果预测显示“触动既得利益者反弹率87%”;第三种“智慧城市资金监管”的推演条最亮,下方备注着“可结合陈教授智慧社区项目数据,民众支持率预估92%”。
林昭的拇指重重按下第三个方案的确认键。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他仿佛看见三个月前在档案馆翻找杭州项目报告的自己——那时他不过是想找个由头引蛇出洞,却不想竟铺就了今天的路。
下班时,沈清欢抱着一摞文件站在他办公室门口。
她发梢沾着细雨,米色风衣的口袋里鼓着个牛皮纸袋。
“林昭,”她声音轻得像落在窗台上的雨,“这是区财政科刚打印的预算草案,还没归档。”纸袋被塞进他手里时带着体温,“我明天调去信访科了。”
林昭的手指骤然收紧。
他望着沈清欢眼尾那抹极淡的青,想起前晚她帮自己整理政策资料到十点,电脑屏幕的冷光把她的脸照得发白。
“为什么?”
“我爸住院了。”她垂眼笑了笑,发顶的珍珠发卡闪了闪,“信访科离市立医院近。”可林昭知道,沈父上周刚在家庭群里发过爬山的照片——这是她在替他挡枪。
他把纸袋攥得更紧了。“谢谢。”
“不用。”沈清欢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对了,李秘书今早让人搬了盆绿萝放他办公室。”她侧过脸,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和你窗台上那盆,是同一个花农送的。”
林昭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指尖轻轻抚过纸袋封口的红章。
原来她早就知道——从三个月前他第一次在茶水间捡她掉落的文件开始,她就看懂了他眼底那团压着的火。
转天清晨,林昭抱着材料敲开市规划局张局长办公室的门。
阳光从落地窗斜切进来,在张局长的老花镜上镀了层金边。
“张局,这是‘财政透明化+绩效评估’双轨机制方案。”他翻开材料,露出夹在其中的杭州项目数据对比图,“智慧城市资金监管不是新提法,但结合绩效评估后,每笔资金的使用效率能提升40%以上。”
张局长的目光在数据图上停了足有半分钟。
他突然摘下眼镜,指节敲了敲“试点申报”那页:“你知道这会动多少人的蛋糕?”
“知道。”林昭迎着他的目光,“但上个月青阳区有三个社区因为路灯维修款被挪用,老人夜里摔了跤。”他从材料里抽出一份医院诊断书,“这是其中一位老人的儿子,区一中的王老师,昨天给我发的消息。”
张局长的喉结动了动。
他重新戴上眼镜时,镜片后的目光软了些:“下午我就报市政府。”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如果批下来,启动仪式你得上台。”
七天后,青阳区政府礼堂。
林昭站在后台,能听见台下的人声像涨潮的海水。
他摸了摸西装内袋里的父亲笔记本,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提示:“目标人物李xx进入礼堂,坐标第三排左数第五位。”
聚光灯亮起的瞬间,他在人群里精准捕捉到那道阴鸷的目光——李秘书正捏着茶杯,杯沿在他指尖泛着冷光。
“各位领导,各位同仁。”林昭的声音通过话筒扩散开,“今天我们启动的不只是一个试点项目,是让每一笔财政资金都晒在阳光下。”他望着李秘书逐渐紧绷的下颌线,“有人说这是揭短,但我觉得,敢把伤口亮出来,才是愈合的开始。”
掌声如惊雷炸响。
林昭看见李秘书的茶杯重重磕在桌上,茶水溅在他熨得笔挺的西裤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污渍。
散场时,沈清欢发来消息:“信访科的王姐说,今早有人来问你试点方案的细节,操着和李秘书老家一样的口音。”
林昭望着礼堂外的天空,晚霞把云朵染成蜜糖色。
系统“城市发展模块”的进度条不知何时爬到了89%,那个红色的“证据提交”按钮在界面右下角明明灭灭——里面躺着李秘书帮建筑公司套取补贴的银行流水,还有他办公室绿萝盆里藏着的监听设备定位。
他摸出手机,给阮棠发了条指令:“启动数据误导程序,把‘智慧城市资金监管’的试点预算调高15%。”
晚风掀起他的西装衣角,远处传来施工队的哨声——新区的基建队已经进场,要在试点启动前完成5G基站的铺设。
林昭望着工地上亮起的第一盏灯,忽然想起父亲笔记本最后一页的话:“真正的破局,不是把对手打倒,是让他站在新的规则里,连还手的资格都没有。”
礼堂的电子屏开始滚动播放试点项目标语,“财政透明化,民生更明亮”几个字映得他眼底发亮。
李秘书的身影从他身侧掠过,带起一阵刺鼻的古龙水味。
林昭望着对方背影消失在转角,摸了摸内袋里的笔记本,轻声道:“明天,该让他们尝尝新规则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