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墨汁浸过的绸布，裹着云州城郊的废弃仓库。
林昭的皮鞋踩过碎砖，发出细碎的响声，身后跟着三个身影——苏绾的高跟鞋踢到块石子，脆响惊得他肩头微颤；沈清欢伸手扶住他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顾轻语已经猫着腰溜向左侧围墙，相机挂在颈间晃出一道银弧。
\"人性图谱扫描完成。\"系统提示音在耳膜上震动，林昭垂眸盯着视网膜上的淡蓝光幕：屋内五人，心跳频率均超过100次\/分，喉结滚动次数异常，其中穿深色夹克的男人右手始终按在裤袋——那里鼓起的形状，像把弹簧刀。
\"今晚是唯一机会。\"他侧头对身后两人低唤，声音压得像浸了水的棉絮。
苏绾的碎钻耳钉在月光下闪了闪，她把车钥匙抛起来又接住，金属碰撞声在夜空中格外清晰：\"我在车里等，要是半小时没动静，就打110说仓库有可疑人员聚集。\"
沈清欢的马尾辫扫过他手背，她从帆布包里摸出个微型对讲机塞给他：\"郑老师说，城建系统老周头昨天在公园下象棋时，听原规划局的老张头提过鸿远投资。\"她指尖蹭过他虎口的薄茧，\"拨款流向的线索，我爸用老战友的名义问的，应该安全。\"
林昭捏了捏对讲机，转身时正看见顾轻语的相机镜头从围墙缺口探出来。
她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发梢沾着草屑，眼睛亮得像两颗小星子——那是上次暗访黑网吧被保安追时，他在巷口捡到她遗落的工作证，照片里的眼睛也是这样亮。
系统突然弹出红色预警：\"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加剧，建议缩短行动时间。\"林昭喉结动了动，摸出钱包里的便签纸，\"废弃仓库\"四个字被折得边角发毛，父亲老照片上的开发区标语在月光下泛着黄。
他想起上周在档案室，沈清欢踮脚抽最上层档案盒时，发顶的茉莉香包蹭到他鼻尖——她说那是郑老师亲手缝的，\"我爸说，好人的运气，都是攒出来的。\"
围墙那边传来低哑的男声：\"...再撑三天，等周处把审计报告压下去，就算林昭那小子有证据...\"顾轻语的呼吸声突然粗重，对讲机里炸开电流杂音，紧接着是她刻意放轻的耳语：\"昭哥，他们提到周处！\"
林昭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打：\"定位已发，速来。\"这是给区公安分局张队的短信——半小时前他用系统新解锁的跨部门协作权限，查到张队今晚在局里值班，而张队的儿子上周刚在林昭帮忙联系的公益夏令营里学会游泳。
\"苏绾！\"他突然提高声音，又迅速压下去，\"鸿远投资的前员工说了什么？\"
苏绾靠在车边点燃一支女士香烟，火星在暗夜里明灭：\"那小子在厕所哭着说，他老婆怀孕七个月，实在不敢再帮着做假账。\"她把手机屏幕转向他，聊天记录里的语音条还在跳动，\"他说鸿远的对公账户每个月十五号会转一笔钱到境外，备注是'建材损耗'——可他们连块砖都没卖过。\"
沈清欢突然拽他袖子，指尖冰凉：\"昭哥，你看。\"她举着手机，屏幕是郑老师发来的语音：\"小沈啊，老周头说鸿远的法人是个退休教师，身份证是借的，实际控制人...咳，是李明杰当年的司机小马。\"
林昭感觉后颈的汗毛竖起来。
三个月前在拆迁现场，他见过那个小马——穿着皱巴巴的polo衫，蹲在墙根抽红塔山，说\"李哥说了，这房子得按商用房赔\"。
后来系统扫描显示，小马的瞳孔在提到\"李哥\"时收缩0.3秒，那是条件反射的敬畏。
\"顾轻语！\"他对着对讲机喊，\"能拍到他们的脸吗？\"
\"等着！\"围墙外传来布料摩擦声，接着是相机快门的轻响，\"拍到了！
穿格子衬衫的是鸿远的会计，我上个月在税务局门口见过他和周立群抽烟！\"
林昭的手机震动，是张队的回复：\"五分钟到。\"他抬头看向仓库二楼，那里的窗户突然亮起一道光，像有人打着手电筒来回晃动。
系统光屏跳出新提示：\"目标人物中有两人走向门口，建议立即撤离。\"
\"走！\"他拽着沈清欢的手腕往停车处跑，苏绾已经拉开车门，顾轻语从围墙另一侧翻出来，发绳崩断，长发散在肩头。
背后传来铁门被撞开的巨响，有人喊：\"谁在外面？！\"
越野车碾过碎石冲出去时，林昭回头看了眼——仓库门口站着五个黑影，最前面的格子衬衫举着手机，屏幕蓝光映出半张脸。
他摸出钢笔在便签上画了个圈，那是刚才系统扫描到的，格子衬衫左耳垂有颗黑痣——正好和顾轻语拍到的照片吻合。
茶室的暖气开得很足，沈清欢解下围巾，露出颈间细银链，那是上周她生日，林昭在老城区淘的平安锁。
苏绾把法律材料推到他面前，指甲盖涂着酒红色，在牛皮纸上压出浅痕：\"法院的调查令明天一早就能下来，鸿远的银行流水、法人资料，都能调。\"
顾轻语把相机连上投影仪，仓库里的画面投在白墙上：格子衬衫捏着一沓文件，背景里能看见\"鸿远投资\"的铜牌。
她托着下巴笑：\"我还录了他们说'再撑三天'，足够证明他们在串供。\"
林昭把所有线索铺在桌上，像拼一幅巨大的拼图：郑老师的消息、苏绾的法律材料、顾轻语的视频、张队的出警记录。
他的手指划过父亲的老照片，照片里的开发区如今杂草丛生，但照片背面有父亲的字迹：\"昭昭，要做能晒在太阳下的事。\"
\"谢谢你们。\"他突然说，声音轻得像落在茶盏里的茉莉。
苏绾挑眉，碎钻耳钉闪了闪：\"谢什么？
要不是你拆了拆迁办的阴阳合同，我律所那个被拖欠律师费的拆迁户，现在还在法院门口哭呢。\"
沈清欢的耳尖红了，她低头拨弄茶杯，水面荡开涟漪：\"我爸说，你像他带过的最聪明的学生——\"她顿了顿，\"最有良心的那种。\"
顾轻语举起相机，闪光灯\"咔嚓\"一声：\"记录一下，林科员终于不板着脸了。\"她凑近看屏幕，嘴角翘得像月牙，\"嗯，比上次在档案室拍的好看多了。\"
窗外不知何时落了雨，玻璃上蒙着层白雾。
林昭摸出手机，屏幕亮着——张队的短信：\"人已控制，仓库里搜出二十本账本。\"他又翻到系统光屏，\"危机预警\"功能正在闪烁：\"明日6:00，市纪委将联合公安行动。\"
他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看三女凑在一起看顾轻语拍的照片。
苏绾的香水味混着沈清欢的茉莉香，顾轻语的笑声像一串银铃。
这一刻的温暖像团火，烧化了他心里攒了三年的冰——从父亲被诬陷退居二线那天起，他就学会把锋芒藏在唯唯诺诺的表象下，直到遇见她们，直到激活那个系统。
\"该睡了。\"沈清欢看了眼手表，\"明天还要去法院交材料呢。\"
苏绾拎起包，在门口转身抛了个飞吻：\"林科员，明早我开车来接你，迟到的话...可要罚你请下午茶。\"
顾轻语背起相机，经过他身边时轻轻撞了下他肩膀：\"记得把照片发我，我要做头版。\"
茶室里只剩林昭一人，他收拾好所有材料，钢笔尖在笔记本上落下一行字：\"证据链闭合，收网。\"
雨还在下，打在窗台上沙沙响。
他摸出钱包里的老照片，照片背面父亲的字迹被他摩挲得发亮。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新短信，发件人显示\"云州市纪委\"：\"明日行动，望配合。\"
林昭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把钢笔插进西装内袋。
那里贴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像在敲战鼓。
明天，该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