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捏着手机站在走廊尽头，玻璃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得簌簌响。
苏绾的微信对话框停在\"张律师今天全天在律所\"，他拇指在发送键上顿了顿，最终拨出电话：\"张姐，我是林昭，青阳区政府办公室的。\"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小林啊，苏绾说你要查企业财报？
三点来所里吧，我让助理留了间小会议室。\"
下午三点整，林昭推开天楚律所的玻璃门时，正看见张律师抱着一摞文件从楼梯下来。
她穿深灰西装套裙，耳坠是两枚细银环，见到他便抬了抬下巴：\"宏达建设的公开财报我提前调了电子版。\"说着递过平板，\"先看赞助支出这一块。\"
平板屏幕上，\"青北社区文化中心\"项目的赞助金额赫然标着120万。
林昭指尖划过屏幕，系统光屏在视野边缘弹出数据流——行业平均赞助额在80万上下浮动，宏达近三年在云州的17个公益项目里，有12个超出均值30%以上。
\"这里。\"张律师的钢笔尖点在\"云通贸易有限公司\"的收款方栏，\"这家公司注册地在郊区工业园，但经营范围写着'建材销售'，可宏达打给他们的钱，备注全是'社区绿化赞助'。\"她抬眼时目光像刀锋，\"我查了云通的工商信息，法人是个六十岁的退休教师，你信吗？\"
林昭喉结动了动，系统突然闪烁红光，弹出\"周立诚\"的名字——正是前几日分析陈总时出现的转账对象。
他压下心跳，正要说话，会议室的玻璃门被人推开。
\"张姐，苏大律师说你这儿有要紧活？\"
陆明鸢倚在门框上，浅粉色真丝衬衫下摆随意塞在牛仔裤里，腕间的钻石手链晃得人眼花。
她扫了眼平板上的数字，挑了挑眉：\"查宏达的账？
我认识个注册会计师，上个月刚帮我们集团审过新能源补贴项目。\"
林昭注意到她指尖转着支万宝龙钢笔，尾端刻着\"明远\"二字——这是她惯用的示威动作。
他垂眼翻着财报，声音放得很轻：\"陆二小姐这是要跨界当商业侦探？\"
\"不然呢？\"陆明鸢走过来，发梢扫过他肩膀，\"你总不能让区政府的人直接扎进财务堆里，传出去说青阳区滥用职权查民企——\"她忽然俯身凑近，香水味裹着薄荷凉意钻进他鼻腔，\"让第三方顾问介入，不是更体面？\"
林昭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尖。
系统\"人性图谱\"瞬间弹出分析：陆明鸢瞳孔微张，语速比平时快0.3秒，是刻意维持的轻松。
他想起明远集团作为新能源龙头，与宏达建设在开发区有过土地合作，压下心底的疑虑，点头道：\"那就麻烦陆小姐推荐了。\"
陆明鸢直起身子，嘴角扬起个得意的笑：\"晚上我让助理把资料发你。\"说罢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对了，李会计最近总去人民公园晨练。\"她侧头眨了眨眼，\"她女儿在市一中读高三，压力大得很。\"
林昭盯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系统光屏上\"危机预警\"功能自动展开。
蓝色数据流里，三条调查路径分别标注着风险值：直接约谈陈总（78%）、联合审计局突击查账（65%）、接触李会计（42%）。
他指尖敲了敲桌面——李会计作为财务负责人，既掌握核心数据，又有家庭软肋，确实是最优解。
三日后清晨，林昭拎着保温桶出现在人民公园。
晨雾未散，李会计正蹲在长椅边给流浪猫喂猫粮，藏蓝外套洗得泛白，裤脚沾着星点泥渍。
\"李姐早。\"他走上前，把保温桶放在石桌上，\"我妈熬了南瓜粥，说给高三孩子补补。\"
李会计抬头时眼底闪过慌乱，手忙脚乱要擦长椅：\"林...林科员怎么在这儿？\"
\"我表妹也在市一中读高三。\"林昭在她身旁坐下，望着远处打太极的老人，\"上次开家长会，听家长们说现在孩子压力大，有的都失眠。\"他顿了顿，\"李姐女儿最近是不是也睡不好？\"
李会计的手指绞紧了猫粮袋，塑料发出细碎的响声：\"小琳...她总说晚自习后头疼。\"
\"我这儿有位老中医的方子。\"林昭从兜里摸出张折好的纸，\"我妈试过，说是管用。\"他看着李会计接过纸条时微微发抖的手，轻声道：\"其实我今天来，是想问点工作上的事——宏达的赞助款，是不是有些...不太对？\"
晨雾突然散了些，阳光透过梧桐叶洒在石桌上。
李会计望着远处蹦跳的麻雀，声音轻得像叹息：\"上个月陈总让我把40万打进云通贸易，说是'关系维护费'。
我问是什么关系，他说...是能让项目顺利过审的关系。\"她突然攥紧纸条，\"林科员，我就是个打工的，上有老下有小......\"
\"我明白。\"林昭按住她颤抖的手背，\"我们只是需要查清资金流向，不会让您为难。\"
当天下午，林昭抱着整理好的分析报告敲开赵主任办公室。
老式风扇还在\"吱呀\"转着，赵主任摘下老花镜，目光在\"特别公关基金\"几个字上停留良久。
\"小同志，\"他指节敲了敲报告最后一页的《企业赞助规范化建议书》，\"公示、第三方审计、公众监督...这三条要是能落实，能堵不少漏洞。\"
\"但可能动了某些人的蛋糕。\"林昭垂眼道。
赵主任突然笑了：\"你父亲当年也总说这句话。\"他重新戴上眼镜，在报告上签了字，\"拿去吧，我批了。\"
夜色渐深时，林昭在客厅啃着冷掉的包子，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未知号码，显示\"云州\"区号。
\"你到底想干什么？\"男声沙哑，像砂纸擦过铁板。
林昭把包子放回保鲜盒，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天气：\"我只是想知道，谁在用纳税人的钱做人情。\"
对方沉默两秒，电话\"咔\"地挂断了。
林昭望着黑屏的手机，系统光屏在眼前展开，他输入\"宏达建设核心利益链\"，数据流如银河倾泻。
窗外传来汽车碾过积水的声响，他摸出手机给张律师发消息：\"张姐，明天有空的话，能不能帮我写份《企业赞助行为合规性分析报告》？\"
屏幕亮起的瞬间，客厅的灯突然闪了闪。
林昭抬头望向窗外，对面楼的某个窗户里，有个黑影迅速拉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