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檀香袅袅。
庆帝换下龙袍,一身常服,正坐在窗边,亲手烹着一壶茶。
他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仿佛太和殿上那场雷霆之怒,从未发生过。
丞相苏文渊静立一旁,看着庆帝行云流水的动作,没有出声打扰。
“文渊,你看朕今日这出戏,演得如何?”庆帝将第一杯茶推到苏文渊面前,淡淡地问道。
苏文渊躬身接过,轻抿一口,才缓缓开口:“陛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朝堂之上,污浊之气一扫而空。”
“只是……”说到这,苏文渊面露难色,住口不语。
“只是朕的手段,太过霸道,不似明君所为,是吗?”庆帝自嘲一笑。
“老臣不敢!”苏文渊道,“老臣只是担忧,锦衣卫出动,牵连甚广,恐朝局动荡,人心不安。”
庆帝长长地叹了口气,目光望向窗外,似乎穿透了宫墙,看到了那遥远的西北。
“不动荡,如何清淤?这朝堂,就像一潭死水,表面平静,底下全是烂泥。”
“朕若不亲手搅一搅,扔几块石头下去,那些藏在泥里的东西,永远都不会浮上来。”
他端起茶杯,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朕那三个儿子,老大城府深,却失之虚伪;老二有勇力,却失之暴戾。唯有老三……”
庆帝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骄傲。
“这小子,最像朕年轻的时候。杀伐决断,百无禁忌,是把好刀。”
“可刀太利了,容易伤人,也容易伤己。”
“朕今日为他扬名,也是为他立威。”
“更是要告诉老大老二,告诉满朝文武,朕的刀,尚利否!”
“有些底线,他们碰不得!”
苏文渊心中一凛,他听懂了庆帝的言外之意。
庆帝今日之举,看似是在为赵轩撑腰,实则是在敲山震虎,清洗朝堂,更是用最强硬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
他,庆帝,依旧是这大盛天下唯一的主宰!
凉州王赵轩所行之事,便是他庆帝的意志!
“陛下圣明!”苏文渊由衷地说道。
“圣明吗?”庆帝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朕只是个怕儿子们,把家底败光的糟老头子罢了。”
……
甘州,总督府。
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落下,带来了京城最新的消息。
赵轩展开那张小小的纸条,一目十行地看完,脸上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笑容。
一旁的谢文景坐立不安,额头上全是汗,紧张地问道:“王爷,京城那边……陛下他……”
他生怕等来的是一道将他革职查办的圣旨。
赵轩随手将纸条递了过去。
谢文景颤抖着手接过,只看了一眼,整个人便如遭电击,愣在当场。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狂喜与后怕交织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纸条上只有寥寥数语:朝堂攻讦,陛下震怒,锦衣卫出,尘埃落定。
他……赌对了!
不,不是赌对了。
是凉州王殿下,早已为他铺平了所有道路,算好了一切!
“王爷神机妙算,下官……下官心服口服!”谢文景深深一揖,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臣服与敬畏。
赵轩将他扶起,拍了拍他的肩膀:“谢总督,现在你该信了,本王的背后,站着的是谁。”
说完,赵轩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墙上那副巨大的舆图,落在了那片广袤的草原之上。
京城的风波,不过是开胃小菜。
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这日,赵轩正与傅青山、韩江、孟虎等人在总督府的沙盘前,推演着甘州与凉州周边的地形,商议着下一步的练兵与布防。
一名斥候满身尘土,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声音都带着颤音:“报——!王爷,总督大人!”
“紧急军情!”
“北方大蒙,屠格王爷亲率一万铁骑,正气势汹汹向我甘州而来,号称要为陈、王、李三家复仇,找我等兴师问罪!”
“斥候探明,三日之内,便可抵达甘州城下!”
此言一出,大厅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谢文景脸色骤变,刚刚因为京城风波平息而放下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一万大蒙铁骑?”
“屠格王爷亲自领兵?那可是大蒙王庭有名的铁血屠夫,素来嗜杀!”
“他……他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傅青山和韩江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
大蒙铁骑的凶悍,他们早有耳闻。
一万铁骑,对于刚刚经历过清洗,军心尚在整合的甘州而言,无疑是泰山压顶般的压力。
“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谢文景额头上汗珠滚滚而下,急声道。
“那屠格王爷,与陈、王、李三家暗中勾结极深,如今我们断了他的财路,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甘州城防虽固,但要抵挡一万精锐骑兵的冲击,恐怕……”
其余几名甘州将领也是面露忧色,显然对即将到来的大战信心不足。
赵轩却依旧气定神闲,神色淡然。
“来得好!”
“本王正愁着凉州军的战马和奴隶不够用,他们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不用慌!”
“区区一万鞑子,也想在本王面前耀武扬威?”
“本王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有来无回!”
看着赵轩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谢文景等人纷乱的心绪,竟也奇迹般地平复了几分。
“王爷,您可有退敌良策?”傅青山沉声问道。
“孟虎!”赵轩微微一笑,高声喊道。
“末将在!”
“去,把咱们从蛇吞山缴获的那些‘宝贝’,给谢总督和几位将军开开眼。”
片刻之后,孟虎扛着一个半人高的陶罐走了进来,“砰”的一声放在地上。陶罐密封着,但依旧能闻到一股刺鼻的怪味。
谢文景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赵轩走上前,敲了敲陶罐:“此物,名曰猛火油。遇火即燃,泼水不灭,一旦沾身,便如附骨之疽,不死不休。”
他示意孟虎撬开一角,用木勺舀出一些黑乎乎、黏糊糊的液体,倒在一块青砖上。
随后,他划着火折子,随手一丢。
“呼——!”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猛地窜起,黑烟滚滚,烧得青砖噼啪作响。
一名亲卫赶紧提了桶水泼上去,谁知那火焰遇水,非但没灭,反而“轰”地一下烧得更旺了,热浪扑面。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齐齐后退一步,眼中满是惊骇。
“这……这是何等妖物?!”谢文景声音都在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