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风先生静静地坐在雕花木椅上,青铜面具遮住了他的神情,只露出那双深邃而冰冷的眼睛。
此刻,他的心如死水,彻底麻木了。
他环顾四周,曾经高高在上、风度翩翩的众人,如今却一个个卑躬屈膝,化作谄媚的舔狗,争先恐后地讨好广成子。
风先生心中泛起一阵悲凉,叹息:“这个世界,终究活成了我再也不认识的模样。”
不远处,殷郊正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广成子。
他将茶壶中泡了好几道的陈茶倒掉,换上新茶,动作轻柔得仿佛在供奉至宝。
斟满一杯后,他恭敬地递到广成子面前,装作漫不经心地开口:“师傅,您看我新收的徒弟杜鹃,资质如何?”
广成子斜靠在紫檀木椅上,半眯着眼睛,目光扫过正跪在一旁为他揉腿的杜鹃,又看了看殷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哎,殷郊啊,你的眼光……向来不怎么样。”
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我真想给你一板砖,敲醒你这榆木脑袋。”
此言一出,杜鹃的手猛地一僵,停下了揉捏的动作。
广成子的话虽未明说,但弦外之音谁都听得明白,他是在嫌弃杜鹃资质平庸,暗讽殷郊收徒的眼光太差。
杜鹃低着头,牙关紧咬,强忍着心中的羞辱。
她的自尊心如同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尽管她极力克制,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急促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众人将她的异样尽收眼底,却无人开口。
广成子似乎察觉到气氛的微妙,轻轻咳嗽一声,缓和了语气:“不过,杜鹃虽天资不算顶尖,但能将四名先天魔神的意念融入己身,倒也算有些造化。”
“既然你已被殷郊收入门下,便是我的徒孙。初次见面,不送点见面礼,实在说不过去。”
他话音刚落,手掌一翻,一尊拳头大小的青铜鼎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鼎身古朴,表面布满密密麻麻的玄奥符文,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先天魔神威压,仿佛承载着无尽的岁月与秘密。
广成子将青铜鼎递到杜鹃面前,温和:“你已有修炼法门,师爷便送你这件法宝傍身。切记,此鼎虽威力不凡,但使用时不可过度依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杜鹃双手颤抖着接过青铜鼎,眼中满是激动与感激。她连声道谢,甚至跪下连连磕头。
广成子笑着扶起她,叮嘱道:“好生保管,莫要辜负师爷一番心意。”
场中并非所有人都为这温馨一幕感到欣喜。
裴阳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尊青铜鼎,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复杂的情绪,震惊、疑惑,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不满。
风先生虽戴着青铜面具,看不清表情,但握着茶杯的手却微微一颤,杯中茶水荡起细微涟漪。
裴阳终于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躬身对广成子道:“师爷,这件法宝……还请您收回!”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杜鹃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裴阳,急声道:“裴阳,你在干什么?这是师爷赐下的法宝,你怎能如此无礼?”
广成子却不怒反笑,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哈哈,小家伙,眼光倒是不错,识得这鼎的来历?”
裴阳咬了咬牙,声音中带着几分激动与紧张:“弟子不敢妄言,只是……此鼎太过贵重,杜鹃恐怕难以驾驭。还望师爷三思!”
广成子摆了摆手,朗声笑道:“好个谨慎的小子!也罢,既然你如此担心,师爷便送你一份安心。”
话音未落,他屈指一弹,一枚黑色令牌破空而出,精准地没入裴阳的眉心。
令牌入体后,裴阳只觉脑海中一阵狂风暴雨,仿佛有无数信息如潮水般涌来。
他愣了片刻,随即拉着杜鹃,恭敬地向广成子深深一拜。
“多谢师爷赐宝!”裴阳的声音中多了几分释然。
广成子挥挥手,示意二人退下:“去吧,好好参悟,莫要辜负为师的期望。”
待裴阳与杜鹃退出房间,广成子转头看向殷郊,似笑非笑道:“这下满意了?”
殷郊连忙赔笑:“哪有,哪有,师傅您多想了。”
“你这点小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广成子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还让大仙看了半天笑话,丢人丢到家了!”
殷郊一愣,心道:“大仙?莫非是镇元子?”
广成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朗声道:“大仙既然已经醒来,何不现身一叙?”
“哈哈哈!”
一声爽朗的笑声自虚空传来,伴随着一股淡淡的烟草气息,镇元子凭空出现在房间中央。
他身着精修得体的西装,嘴里叼着一支雪茄,全身透着一丝玩世不恭。
“恕罪,恕罪!”
镇元子拱手笑道,“老道只是不愿破坏这徒贤师善的温馨气氛,还望道友莫怪。”
风先生见镇元子现身,连忙起身让座,动作恭敬得近乎卑微。
镇元子随意扫了他一眼,便坐在了风先生的位置上。
看似随意的一瞥,却让风先生如遭雷击,头晕目眩,体内先天魔神意念险些崩溃。
“咔擦”
风先生脸上的青铜面具竟裂开一道细微的裂痕。
他痛苦地捂住头,跪地求饶:“大先生饶命!”
广成子眉头一皱,不解道:“道友这是何意?”
镇元子吐出一口烟圈,漫不经心道:“孩子大了,想法多了。老人给的再多也不够,哪怕把这百十斤肉拆了,他还嫌肉少、肉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风先生,冷笑道:“听了几句花言巧语就信以为真,殊不知,世道险恶,人心隔肚皮。道友,你说是不是?”
广成子听出他话中有话,皱眉道:“道友何必如此?”
镇元子摆摆手,自顾自道:“不过,广成子你倒是体会不到这种烦恼。你的徒子徒孙个个孝顺听话,哪像我,摊上一群不省心的家伙。”
不等广成子回应,他话锋一转:“说起来,道友为何能重返人间?这三界封锁,仙神难渡,你是怎么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