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后山那片被李天折腾得坑洼不平的空地,此刻成了他新的战场。午后的阳光炽烈依旧,却无法驱散他周身弥漫的那股沉凝如铁的气息。
他不再有炼筋时那狂放奇诡、龙腾蛇走的动态,而是如同脚下生了根,深深扎入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站定了一个最为古朴、也最为艰难的姿势——《基础锻体诀·炼骨篇》起手式:磐石镇岳桩!
双足开立,不丁不八,却稳如山根。脊柱如擎天玉柱,笔直贯穿天地。双膝微曲,似松非松,似紧非紧。双臂环抱于胸前,如同怀抱着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
整个人,纹丝不动,连呼吸都变得悠长而微弱,仿佛化作了一块历经亿万年风吹雨打却岿然不动的山岩。
唯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两颗投入深潭的寒星,死死盯着膝前那枚光芒黯淡、如同凡铁的青铜令牌。炼筋篇登临龙筋境极致的狂喜早已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决绝的凝重。
炼骨之境,凶险更胜炼筋十倍!
炼骨五境,一境一劫!
铁骨境(初成):骨骼密度提升,坚硬如铁,寻常钝器难伤。此为入门根基,亦是无数武者难以逾越的第一道天堑。淬炼不当,轻则骨裂,重则全身骨骼粉碎,沦为废人。
铜身境(小成):骨骼坚韧异常,色泽隐泛古铜,抗冲击力大增,筋骨相合,力发更猛。此境方算小成,防御初显峥嵘。
银髓境(大成):骨质升华,莹白如玉,骨髓如银汞流转,生机勃勃。不仅防御惊人,恢复力、耐力亦暴涨,骨骼化为力量源泉。此境大成,已可硬撼寻常刀兵。
金玉境(圆满):骨如金玉交鸣,坚不可摧又蕴含韧性,骨髓如金液,蕴含磅礴生机与能量。周身骨骼浑然一体,形成无漏金身雏形,寻常后天真气亦难侵!此境圆满,万中无一,乃宗师根基。
琉璃境(传说):骨骼澄澈无瑕,内外明澈如琉璃,坚不可摧,韧不可断。骨髓生光,蕴含一丝不灭特性,断骨亦可飞速重生。此境只存于上古传说,非大造化不可企及。
李天脑海中回荡着炼骨篇开篇那触目惊心的警示与境界划分,心头如同压上了一座真正的山岳。
炼筋如龙,给了他无匹的爆发力与韧性,但若骨骼脆弱,这力量便是无根之木,甚至可能反噬己身!
张龙之流,在家族资源堆积下,炼骨境能达铜身境便足以横行同辈。而他李天,一个被抛弃的孤儿,一个道观的末代观主,要在这资源匮乏的深山破观中,向着那传说中的境界发起冲击!
“香火……最后的希望……”李天心中默念,意念如同最虔诚的祈祷,又如同最霸道的命令,狠狠刺入那枚沉寂的青铜令牌核心!
嗡——!
一缕本源香火,细若游丝,却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暗金色泽,散发着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香火都更加古老、纯粹、甚至带着一丝悲壮气息的能量!
它如同拥有灵性,并未直接涌入经脉,而是顺着李天的意念指引,缓缓升腾,如同薄纱,又如同流淌的液态金焰,无声无息地将他整个身躯包裹在内!
温暖?不!这一次,香火之力带来的,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当那暗金色的本源香火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深入骨髓的灼烧感骤然爆发!这灼烧感并非来自皮肤表面,而是直接穿透了那层玉泽皮肤,穿透了坚韧如龙的筋膜,仿佛无视了血肉的阻隔,直接作用于——骨骼!
“嘶——!”李天牙关瞬间紧咬,磐石镇岳桩那稳如泰山的姿势都忍不住微微晃动了一下!这痛楚,不同于炼筋时撕裂般的尖锐,也不同于拉伸时的酸胀。
它是一种沉重的、仿佛要将全身每一块骨头都投入熔炉核心、用最猛烈的火焰从里到外彻底煅烧的“钝痛”!是骨头本身在高温高压下发出的呻吟!
“百倍……淬骨!”李天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双目赤红!识海深处,系统核心的光芒前所未有的凝练,如同最精密的刻刀,精准地操控着时间的流速!百倍压缩的时光枷锁,再次套在了这深入骨髓的煅烧之痛上!
轰!
无形的力量降临!那源自本源香火的、从骨骼最深处爆发的灼烧钝痛,在百倍加速下,瞬间被推向了极致!
李天仿佛感觉自己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在同一时间被投入了亿万座火山熔炉之中!恐怖的“火焰”从骨髓深处燃起,疯狂地煅烧着骨质的每一丝杂质!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要将骨骼压碎、重塑!
香火如锤!香火似火!内外交煅!
那包裹周身的暗金本源香火,此刻展现出了它最霸道、最本质的一面!它不仅仅是燃料,更是最沉重、最炽热的锻锤!
它从外向内,如同无形的万钧重锤,带着古老神圣的意志,狠狠地、持续不断地锤打在李天的每一寸骨骼之上!每一次无形的锤击落下,都伴随着骨骼深处传来的沉闷震动和那深入灵魂的剧痛!
而渗透入骨髓深处的那部分香火,则化为最精纯、最狂暴的锻骨之火,由内而外,疯狂地焚烧、提纯、重塑着骨质的结构!将原本相对疏松的骨质结构,在百倍速的煅烧下,强行向着更致密、更坚硬、更完美的形态挤压、蜕变!
痛!难以言喻的痛!
这痛楚是如此沉重、如此深入骨髓、如此持续不断!李天的身体在磐石桩的姿势下剧烈地颤抖起来,汗珠不再是渗出,而是如同被巨大的压力从毛孔中硬生生挤爆出来!
汗水刚一涌出,便被那包裹周身的暗金香火高温瞬间蒸腾,在他体表形成一层氤氲的血色雾气(毛细血管破裂)与淡淡金辉交织的奇异景象!他牙关紧咬,牙龈早已渗血,嘴角溢出猩红的血线,滴落在脚下的尘土中。
意识在无边的钝痛海洋中沉浮,仿佛随时会被那沉重的锻锤彻底砸入黑暗深渊。但他不能倒!磐石桩一旦崩溃,内外交煅之力失去平衡,轻则前功尽弃,重则骨骼尽碎!
“撑住!给我煅!”李天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虚空,仿佛要将那无形的痛苦之锤瞪碎!
百倍加速的熔炉中,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志即将被那沉重的痛苦彻底压垮、磐石桩的架子濒临崩溃的刹那!
咔…噼啪!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脆响,如同玉珠落入银盘,突兀地从李天的左手小指指骨处传来!
这声音仿佛一个信号!
紧接着!
噼啪!噼啪!噼啪!噼啪啪啪啪——!
如同除夕夜最密集的爆竹炸响,又如同无数颗玉珠在坚硬的玉盘上疯狂跳动!一连串清脆密集、带着金铁质感、仿佛金玉相击般的爆鸣声,从李天周身的骨节深处骤然爆发!从指骨到掌骨,从腕骨到臂骨,从肩胛到脊椎,从肋骨到盆骨,从大腿骨到脚趾骨……全身二百零六块骨头,大大小小的关节,在这一刻仿佛同时苏醒!那声音连成一片,形成一种奇异的、震撼人心的“金鸣”之音!
在这密集如炒豆般的“噼啪”脆响中,李天浑身剧震!
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坚实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从全身骨骼的最深处滋生、蔓延、稳固!
原本深入骨髓、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焚毁的灼烧钝痛,在这连绵不绝的金鸣脆响中,竟被一股新生的、源自骨骼本身的强悍力量感硬生生冲散了大半!仿佛那煅烧的熔炉和重锤,终于将这顽铁初步锻打成了精钢!
暗金色的本源香火依旧包裹着他,持续着内外交煅的伟力。但此刻,那煅烧与锤击带来的痛苦,似乎不再那么难以忍受,反而与骨骼内部新生的力量感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平衡。
李天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紧握成拳的双手上。皮肤玉泽依旧,筋络如龙蛰伏。但此刻,透过皮肤和筋膜,他仿佛能“触摸”到其下那正在发生质变的骨骼!一种沉重、坚硬、致密的质感,如同最上乘的百炼精铁,正在指骨、掌骨中凝聚!
他尝试着,极其轻微地绷紧手臂的肌肉。
嗡!
筋膜如龙轻吟,带动力量传递。
而这一次,力量传递的尽头——臂骨,不再是相对脆弱的支撑点,而是发出了沉稳、坚实的“金鸣”回响!仿佛那不再是骨头,而是一截正在经受千锤百炼、初具锋芒的绝世剑胚!
金鸣初响!铁骨境——初成!
在百倍神速的极限压榨下,李天于这静立如磐石的站桩之中,硬生生扛过了炼骨境最凶险的第一波冲击,强行叩开了铁骨境的大门!
周身骨节依旧在发出细密的“噼啪”声,如同进行着最后的淬火与定型。防御力初显峥嵘,更坚固的基石已然铸就!而这,仅仅是炼骨之路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