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慢悠悠停下，情急之下，程乐乐掏出一块碎布，直接将自己的头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
车夫看着喊叫的妇人道，“坐车吗？”
“嗯，去程家沟。”那女的说着就要上车。
车夫开口，“两文一个。”因为之前就有人坐车到了目的地不给钱，所以现在坐牛车都是要先交钱的。
“啥？啥两文，我都走了这么多路了，一文，就这一文我还给多了呢。”女人声音尖锐，让人很是不喜。
车夫皱眉，“这边离程家沟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呢，不给两文就别坐。”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反正还有空位，你便宜让我坐怎么了。”
“那可不行，万一后面还有人，我这是做生意的，你不坐就下去。”车夫也很硬气。
“我就不下去，你知道我男人是谁吗？他可是程家沟的村长，你得罪了我，小心以后我们程家沟的路不让你过，看你还怎么赚钱。”
车夫眉头皱起，这年头，村民们都很团结，一个村子的村长在当地的确是山高皇帝远，猴子称大王的角色，要是程家沟死活不让自己的牛车经过，以后这边几个村子的生意，还真就不好做了，如果牛车全部走管道，不给拉到村口，很多人肯定是不乐意的。
但是让他就这样降价，日后被人效仿，都走出一段路要半价坐车，自己这个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见他怕了，女人很是得意，“我男人跟附近几个村子的村长都是好友，你要是还想做这个生意，往这边村子赶车，就让我上车，不就多一个人而已，你又不亏。”说完，直接扔了一文钱到车夫怀里，“我也不占你便宜，一文钱给你。”
牛车上已经有人不耐烦催促，“还走不走了，不走就退钱，我们换一个牛车。”
“就是啊，不就一文钱的事，你就当做好事了呗。”
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程乐乐虽然替车夫不平，可她不敢开口，万一被人认出来，自己还惹一身骚。
也不是所有人都站在那女人一边，其中一个年纪稍大，带着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的老夫人，开口道：“话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是做生意的，这离镇门口不过五六里路，就要人家车夫让价一半，怎么也说不过去。”
村长婆娘眼睛一瞪，看向说话的婆子，随即冷笑出声，“哟，我当时谁在这充大尾巴狼呢，原来是陈婆子，怎么，又去大牢看你那个坐牢的儿子啦，啧啧，你自己都这样了，还有闲心管别人。”
有人附和，“就是，你要是看不过去，你替她付了一文钱呗，反正你儿子能偷会抢，你家又不缺银子。”
陈婆子脸上闪过一丝怒色，看了看身边的孙女，随即咬咬牙，不再说话。
那小姑娘见有人说自己爹，立马反驳：“我爹才没有干坏事，他是被冤枉的。”
“哈哈哈，冤枉，人都下大狱了，怎么，青天大老爷冤枉你们了？”
“就是，这附近几个村子谁不知道，陈大牛就是因为偷主家银子被主家告了进去，啧啧，说实话，跟你们坐一个车，还真是晦气。”
“你们胡说。”小姑娘急的就要哭了。
“小珠，别搭理他们。”
“可是奶奶，爹说他没有干坏事。”
“奶知道，小孩子，别听那些。”说着，直接捂住小女孩的耳朵。抬头看到程乐乐探究的目光，她愣了愣，随即冲她微微点头，便撇过头，不再说话。
村长婆娘得意挑了挑眉，“切，要不是我男人好心，才不会留你们在程家沟，无端败坏程家沟的名声。”
陈婆子脸色愈发黑沉。
最终，车夫碍于村长婆娘的威胁，无奈只好让她上车，“算了，这次当我做个好事，下不为例。”
村长婆娘扬起下巴，一脸得意上了车，直接坐到程乐乐身边，硕大的屁股坐下，差点将程乐乐挤下牛车。幸好对面的陈婆子及时拉住了她。
谁知村长婆娘不道歉，反而一脸嫌弃，“小姑娘家家的，走几步路是会累死你吗？还学人家坐牛车。”
程乐乐低着头，没吭气，要不是整车都坐满了，她真想换个位子。
村长婆娘还真是个惹事精，一路上都闲不住，不是去扒拉人家背篓里的东西看看都买了什么，就是闲话人家赶集卖的东西不好，所以没有卖出去。
就连刚刚替她说话的人，此刻也闭嘴不再开口了。
最后，她将目光放在程乐乐的背篓，随即视线看上她的头巾。
“你这丫头，这才几月啊，就包裹成这样，怎么，不能见人啊，拉下来让婶子看看，你是不是我们村的？”一边说，一边还扒拉程乐乐的背篓，幸好刚才她将东西都放在空间了，如今也就一个空背篓放在那里。
程乐乐压低嗓音，轻咳两声，道：“婶子，我受了风寒，怕传染给大家呢。”
“啥？你有病？有病你不早说，还不赶紧下车，要是传染给我们，你赔的起吗？”
程乐乐无语了，自己刚才已经挑最边上的坐了，是她自己非要挤过来的。
陈婆子实在看不下去了，道：“你要是嫌弃，我们跟你换个位子，人家小姑娘只是得了风寒不能吹风，才将自己包裹那么严实，哪里就那么容易传染给你了。”
村长婆子一听，当即要求换位子，嘴里还不干不净骂道：“谁知道她有没有说实话，万一是个脏病怎么办？”
“这样也好，病秧子配小偷，呸……”
车上的人听说程乐乐生病了，赶紧往里面挤了挤，但是都是泥腿子，到底没有像村长婆娘那样骂的过分，只是小声嘀咕几句。
那陈婆子倒是不在意，别人往里面挤，他们还能多点位子出来，乐得轻松。
不知道是不是程乐乐的错觉，感觉陈婆子还冲她眨眨眼，露出一个和善的笑。
只不过这样一来，程乐乐是不敢在程家沟下牛车了，只好提前一个村子下车，打算走山路，绕道回家。
没成想，陈婆子也紧跟着下了车。
村长婆娘撇撇嘴，“陈婆子，你咋不从村口走，是怕又被人说道吧。”
陈婆子压根不理会她，牛车在村长婆娘的骂骂咧咧声中走远了。
陈婆子笑着看向程乐乐，“丫头，布巾可以拿下来了，一会儿爬山，闷热的。”
程乐乐心下一惊，什么情况，这婆子认识自己？可是刚刚在牛车上她分明没有给自己打招呼啊。
“你是程老三家的二丫头吧，老婆子我认识你。”
程乐乐暗道，完蛋了，原来真的被人认出来了，原主啊原主，你说你不是很少出门的吗，咋的还就被人认出来了。
陈婆子见她拿下布巾的脸色不太好看，温和地解释道，“上次我就见到你跟你大姐神神秘秘走在路上，应该是刚从镇上回来，我就猜你们可能不想被家里人知道，偷偷跑去镇上玩的，你这丫头胆子也大，一个人就敢去镇上，不怕拍花子啊。”
啥？这陈婆子早就发现了？
“你放心，老婆子我不会乱说的，刚刚看你害怕被李氏发现，我就知道你这次又是偷偷跑出来的，放心吧，老婆子我有数，不会乱说的。走吧，再不赶路，等下你就要被发现了。”
呃，她是以为自己是偷偷跑去镇上玩的？不过这样也好，省的自己解释了。
谁知陈小珠下一句话害得程乐乐差点一屁股摔坐在地。
只听她说，“乐乐姐，你是去集市卖东西了吗？上次我看到你跟青青姐吃包子呢，能告诉我怎么能赚银子吗？”
“小珠！”陈婆子呵斥，“不得无礼。”随即赶紧向程乐乐道歉，这年头，谁家有个赚钱的门路不藏着掖着啊，这样问，很没礼貌。
陈小珠瘪瘪嘴，没敢再说。
程乐乐此刻大脑飞速运转。
陈婆子不好意思道，“乐丫头，别听小珠胡说，那天就只有我们祖孙看到，你放心，不过下次要小心点，你奶那个性子，我们村里人都知道，别被发现了。”
陈婆子只当两姐妹在山上采了点野果子去卖，得了银子打打牙祭罢了。
程乐乐看向陈婆子，见她笑得真诚，松了口气，“谢谢陈奶奶，谢谢小珠。”
“走吧。”
程乐乐跟上脚步，疑惑道，“陈奶奶，你们为什么也提前下牛车啊。”
“我们就住在山脚下，不想跟那个李氏多费口舌，再说了，你也知道村里人对我们颇有计较，我们也就不去村口碍眼了，走山路也好，可以捡点柴火回家。”
陈小珠到底还小，已经一扫刚才被训斥的难过，对着程乐乐唧唧喳喳道，“乐乐姐，村里的小孩都不愿意跟我玩，你愿意跟我玩吗？”
程乐乐看着一脸天真的小丫头，虽然穿着破烂，但是干净清爽，一看陈婆子很尽力在照顾她，笑道，“可以啊，我最近也经常在山上，以后说不定经常能碰面呢。”
“太好了，乐乐姐。”
几人就这样沿着山路往程家沟走，路过一片沙棘林的时候，程乐乐顿了顿脚步，想到崔掌柜的话，决定明天就带大姐他们来这边采摘。
这条山路恰好路过程乐乐他们的秘密基地，正当程乐乐担心等下会不会被陈婆子祖孙发现那个山洞的时候，陈小珠对程乐乐道，“乐乐姐，我们要从这边下去了。”
顺着陈小珠指的方向，程乐乐这才发现，陈婆子祖孙住在村子外围，怪不得呢，原主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的，小珠妹妹，再见，陈奶奶再见。”
陈婆子对她点头微笑，走了两步，仍旧回头嘱咐，“丫头，下次去镇上如果不想被人发现，记得还是盖个布巾。”
“好的，多谢陈奶奶提醒。”
下次一定要注意了，这次是运气好，碰到这祖孙俩。
自己回头还是跟大姐打听一下，他们家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是作奸犯科之人，自己还是得保持距离。
不是程乐乐自信，她总觉得，这陈奶奶看上去和善慈爱，养出的儿子并不可能是大奸大恶之人。古代嘛，屈打成招的事，也不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