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四个月前,宋军琼州海战大胜后一个月。
“啪!”一声脆响,一只精美的青瓷茶盏在铺着冰冷石砖的殿堂上摔得四分五裂,滚烫的茶水四溅开来。
碎片迸射的声音在金殿中久久回荡,几个侍立两旁的太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面面相觑却不敢出声。
殿内的空气仿佛在瞬间凝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王惟义如同被狂风暴雨席卷的小舟,跪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之前,浑身上下止不住地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滚落,很快便浸湿了他脚下的地面。
他的朝服早已湿透,紧贴在后背上,凉飕飕的触感更是让他背脊发麻。
此刻他只敢低着头,不敢看向那道令人胆寒的身影。
王惟义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时间甚至不敢咽下唾沫,生怕这一点动静会引来更加汹涌的雷霆之怒。
“废物!”高踞于龙椅之前的元世祖忽必烈,此刻仿佛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忽必烈站起身来,摔茶盏的手还在微微发抖,他背着手在殿中踱了两步,深吸一口气似乎想平复情绪。
可抬眼看到王惟义那副畏缩模样,心头怒火又如泼了油般蹭地燃起。
“四百艘战船,五万多水师!都被你们霍霍完了。”
他猛地抬起手臂,遥遥指向王惟义,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大殿内回荡,震得人心肝俱颤。
声音之大,引得殿外的侍卫们都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
两名贴身太监更是噤若寒蝉,手脚并用地爬到地上,开始收拾那些碎了一地的茶盏碎片。
“你们这群尸位素餐的蠢货,朕不仅赐予你们精良的士兵,还调拨了精锐的战船,你们就是这样来报答朕的恩德的吗?”
忽必烈拳头握得咯咯作响,脸上青筋暴起,双眼充血,好像随时可能冲下来亲手掐死眼前这个不中用的东西。
王惟义将头颅深深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一下又一下沉闷的声响,额头很快就见了血,殷红的液体缓缓渗出,与冷汗混杂在一起,显得狼狈至极。
“皇上息怒!微臣该死,微臣实在是无能至极...”王惟义声音发颤,已然带着哭腔。
他咬咬牙,壮着胆子又道:“但是那些宋朝的贼子,他们的诡计实在是太多端了,臣当时也劝谏了李帅和塔出大人,但是他们不听啊...”
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流下,在他嘴角晕染出一片刺目的红,混着泪水的腥味涌入口中。
王惟义却浑然不觉,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甩锅保命。
“都是塔出贪功冒进,李恒其实也是迫不得已...”王惟义在心里盘算着,不管怎样,先把自己摘出来,保住性命才是正理。
这种时候,谁还管什么同僚情谊?塔出那厮又不是没有过错,拿他当替罪羊最合适不过。
可是忽必烈并没有给王惟义甩锅的机会。
“住口!”
忽必烈的怒吼声瞬间打断了王惟义那苍白无力的辩解。
他阔步走下龙椅,龙靴在地面上踏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王惟义的心上。
殿内一片死寂,连那两个收拾碎片的太监都吓得手一抖,险些把手中的碎瓷片掉在地上。
他们大气都不敢出,只低着头,手脚并用地麻溜儿爬到了柱子后头,生怕被误伤。
“朕不想听这些毫无意义、可笑至极的借口!”忽必烈居高临下地盯着王惟义,“琼州海战,你们可是拥有二百多艘的战船,而对方呢?”
他咬牙切齿,“从福建快开始逃亡,在海上流亡了几千里,最后你们还被宋军诱敌深入包围全歼?”
宽敞宏伟的大殿内,原本还隐隐传来的低语声在这一刻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大殿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霜所笼罩。
铜炉中的檀香缓缓燃烧,袅袅青烟在空中盘旋,却驱散不了殿内令人窒息的气氛。
所有在场的元朝文武百官,一个个都像是寒冬腊月里被冻僵的鹌鹑,噤若寒蝉地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的衣襟被冷汗浸湿,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皇帝陛下怒火倾泻的目标。
王惟义依旧保持着叩首的姿势,额头紧贴着冰凉的青石地面。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那是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紧闭双眼,根本不敢抬头直视龙座之上的天颜,只能用颤抖的声音,像是秋风中的落叶般战战兢兢地继续解释。
“回禀皇上,”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敌军他们...他们还有艘怪船,船上有个小飞棍,那东西神出鬼没,指向哪里,我军的战船就在哪里爆炸起火。”
殿内的气氛更加凝重,连檀香的味道似乎都变得呛人起来。
王惟义咽了咽发干的喉咙,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
“他们使用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火器,”他继续颤声道,“那玩意儿威力巨大无比,能够远远的就射到我军的战船。我们的战船根本就无法靠近,一旦被击中,立刻就会燃起熊熊大火,根本无法扑灭啊!”
“那艘怪船有三个身体,外形狰狞......”
“够了!”
忽必烈的怒喝如同平地惊雷,震得殿内烛火摇曳。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龙袍的衣襟因愤怒而猎猎作响,一双虎目中闪烁着令人心惊的寒光。
他猛地一挥手,仿佛要将所有的不快都驱散出去,龙袍的袖子划过空气,发出“呼”的一声响。
“区区一些火器就把你们吓破了胆?”忽必烈的声音中充满了讥讽与不屑,
“朕的先祖成吉思汗当年铁骑横扫天下的时候,什么样的奇技淫巧没有见过?难道就因为这点小小的玩意儿,你们就如此不堪一击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响,最后几乎是咆哮着说出:“简直是丢尽了我大元朝廷的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