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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陆书屋 >  葬月人 >   第69章 成形

刺骨的冷,混杂着生物防腐剂特有的、甜腻中带着金属腥气的味道,如同冰冷的蛇,顺着躯壳左“臂”那根锈蚀的金属管和撕裂的凝胶缝隙,狠狠钻了进来。裴烬的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双重侵袭下,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他驱动着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将那只由断裂金属管和劣质凝胶勉强构成的左“臂”,如同垂死挣扎的触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探进了冷冻仓门那道狭窄的缝隙。

寒气凝成的白雾瞬间包裹了这条破败的“手臂”,金属管表面肉眼可见地凝结出一层白霜,凝胶部分更是发出细微的、仿佛即将冻裂的呻吟。感知在极寒和躯壳损伤的双重干扰下变得模糊不清,只能勉强锁定储存槽底部那团拳头大小、冻得如同暗红石块的“肉渣子”。

近了…更近了…

金属管冰冷的尖端,终于触碰到了储存槽坚硬的透明晶体壁。

“给老子…开!” 意念在剧痛中咆哮,驱动左“臂”仅存的一丝力量,用金属管尖端狠狠抵住储存槽边缘一个微小的卡扣结构!

咔嚓!

一声清脆的、如同冰晶碎裂的轻响!在极寒环境下变得脆弱的卡扣应声而断!

储存槽的晶体盖子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更加浓郁的、混杂着生物基质本源的冰冷气息喷涌而出!

成了!

裴烬的意念爆发出狂喜,左“臂”猛地向前一探!金属管和包裹其上的、已经冻得僵硬的劣质凝胶,如同一个粗陋的勺子,狠狠“舀”向那团冻硬的暗红肉团!

噗!

触感坚硬、冰冷,像一块冻透了的泥块。

就在金属管和凝胶触碰到肉团的瞬间——

嗡!!!

一股无法形容其精纯、古老、仿佛源自生命最初源头的磅礴生机,如同沉睡的火山被瞬间点燃,混合着刺骨的极寒,狠狠顺着接触点反冲回来!

“呃啊——!” 裴烬的意念发出无声的惨嚎!

这股生机太强大了!太纯粹了!与他这具由垃圾凝胶和锈铁构成的躯壳,形成了最极端的冲突!那冻硬的肉团仿佛活了过来,表面细密的冰晶瞬间融化、蒸腾!一股恐怖的反震之力顺着左“臂”狠狠传来!

咔嚓!滋啦——!

早已不堪重负的左“臂”金属管,在这股沛然巨力的冲击下,如同脆弱的冰凌,瞬间扭曲、崩断!包裹其上的劣质凝胶更是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塑料,发出刺耳的溶解声,大片大片地碳化、剥落、化为飞灰!

剧痛!左“臂”瞬间被废!剧烈的能量冲击顺着断臂的创口狠狠灌入躯壳本体!本就布满裂痕的凝胶“胸腔”和“腹腔”如同被重锤砸中,发出沉闷的爆裂声!浑浊的凝胶液混合着锈蚀的金属碎屑,如同污血般从各处裂口狂喷而出!

躯壳,瞬间濒临彻底崩溃!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冲击爆发的同一刹那!裴烬躯壳深处,那颗黯淡的“暗点”如同被泼了滚油的死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蓝光芒!掠夺本能被那精纯磅礴的生机彻底点燃,爆发出贪婪到极致的尖啸!

“刮!给老子刮下来!”

嗡——!!!

幽蓝光芒无视了躯壳的崩溃,无视了剧烈的痛苦,如同无形的亿万把最精密的刮刀,顺着那断臂的创口,狠狠地、精准地“刮”在了那团爆发出恐怖生机的暗红肉团之上!

目标——不是整个肉团!而是其表面刚刚被反震之力撕裂、震飞出来的、几小片比指甲盖还小的、带着血丝的暗红肉屑!以及…几缕随着肉屑一同逸散出来的、精纯无比的生物本源气息!

嗤啦——!!!

一种令人牙酸的、介于物质与能量层面的刮擦声在意识深处炸响!

那几片飞溅的肉屑和逸散的本源气息,在幽蓝刮刀的疯狂撕扯下,硬生生被从磅礴的生机洪流中剥离、攫取!如同从奔腾的瀑布中,硬生生截取了几颗最剔透的水珠!

剧痛!反噬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暗点”!幽蓝光芒剧烈摇曳,几乎要当场溃散!但伴随着剧痛的,是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充实感!那几片被刮取的肉屑和本源气息,如同最顶级的燃料,瞬间注入濒临熄灭的“暗点”!

嗡!

“暗点”的光芒猛地炽盛了一瞬!黯淡的灰白法则碎片和粘稠的恐惧黑芒如同被注入了强心针,疯狂旋转、融合!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强大生命活性的力量,混合着“暗熵”特有的掠夺意志,顺着断臂的创口,如同决堤的洪水,狠狠灌入即将彻底崩溃的躯壳!

奇迹发生了!

那如同喷泉般从躯壳各处裂口涌出的浑浊凝胶液和金属碎屑,在这股混合力量的冲刷下,瞬间被强行“冻结”、“粘合”!崩裂的凝胶停止了溶解,扭曲的金属骨骼停止了呻吟,几处最大的贯穿性裂口,竟然被强行“焊”住!虽然依旧丑陋不堪,布满暗红的锈迹和浑浊的凝胶疤痕,但躯壳崩溃的趋势…被硬生生刹住了!

“哈…哈…” 裴烬的意念在剧痛和劫后余生的虚脱中剧烈喘息。他“看”着那条彻底报废、只剩下半截扭曲金属茬的左“臂”创口,又“看”向躯壳深处,那颗因为吞噬了几丝肉屑本源而重新稳定下来、甚至光芒凝实了一分的“暗点”。

值了!虽然只刮下来一点“肉渣子”,虽然废了一条胳膊,但这点东西蕴含的生命本源,比之前吞的那些铁锈垃圾强了不知多少倍!硬生生把他和这破壳子从彻底崩解的悬崖边拉了回来!

冷冻仓内,那团失去了几片肉屑的暗红肉团,似乎沉寂了下去,表面的冰晶重新凝结,恐怖的生机也收敛无踪,仿佛刚才的爆发只是回光返照。但裴烬知道,那东西绝对不简单。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修复!是利用这点来之不易的“肉渣子”本源,真正地、彻底地改造这具破壳子!

意念沉入“暗点”,沟通着那几缕被吞噬、正在被幽蓝光芒疯狂解析的精纯生物本源信息。信息碎片带着古老而晦涩的韵味:

“…高等生物基质…结构稳定…自我修复倾向…强…”

“…能量传导效率…极高…神经信号模拟…兼容性…待测试…”

“…生物形态重塑…基础模板…可引导…”

有了!虽然破碎,但足够!

裴烬的意念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他不再试图用垃圾凝胶和锈铁去“修补”躯壳,而是要利用这点高等生物基质的本源,结合星核的“暗熵”力量,强行引导躯壳进行深层次的…重塑!

“蓝图…注入!引导…开始!”

意念如同最霸道的工程师,将意识深处那简陋却无比执着的人类生物结构“蓝图”,混合着对新躯壳的渴望,连同那几缕精纯的生物本源气息,狠狠地、不讲道理地灌入躯壳每一寸劣质的凝胶和锈蚀的金属之中!

嗡——!!!

残破的躯壳猛地一震!体表那些刚刚被强行“焊”住的裂痕边缘,原本浑浊的凝胶和暗红的锈迹,在高等生物本源气息的冲刷和“蓝图”的强行引导下,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

浑浊的凝胶如同被注入了活性,颜色从污浊的暗黄转向一种半透明的、带着微弱生机的淡粉色,质地也变得更加柔韧、富有弹性,如同新生的肉膜。锈蚀的金属骨骼在淡粉色“肉膜”的包裹和渗透下,锈迹如同被溶解吸收,金属本身也变得更加致密、光滑,甚至隐隐透出一种类似生物骨骼的玉质光泽。

变化以断臂创口为中心,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涟漪,极其缓慢却坚定地向着躯壳其他部位扩散!

构成胸腹的劣质凝胶在涟漪扫过后,浑浊褪去,变得半透明而富有韧性,隐约能看到下方被淡粉色肉膜包裹、强化过的金属骨骼轮廓。撕裂的创口被新生的淡粉色“肉芽”覆盖、弥合,虽然依旧能看到疤痕,但不再有液体渗出。

右“腿”弯折的金属管被强行矫正、强化,与“髋关节”的连接处被新生的淡粉色凝胶肌肉重新包裹、加固,虽然动作依旧滞涩,但支撑力明显增强。

最显着的变化在头部!那个凹陷的、不断蠕动的凝胶漩涡,在高等生物本源和“蓝图”的引导下,如同被无形的手捏塑。凝胶凝固、塑形,粗糙地勾勒出五官的雏形——两个深陷的眼窝,一道代表鼻梁的凸起,一道裂口般的嘴巴轮廓…虽然依旧没有皮肤覆盖,像剥了皮的骷髅头裹着一层淡粉色的肉膜,丑陋而狰狞,但至少…有了个“头”的样子!

剧痛依旧存在,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濒临崩溃的撕裂感,而是一种…肌肉被强行拉伸、骨骼被强行矫正、新组织野蛮生长的、带着生机的胀痛!

裴烬的意识沉浸在这缓慢而痛苦的重塑过程中。他“感受”着新生的淡粉色“肌肉”纤维在“骨骼”上附着、收缩,感受着那层半透明的“肉膜”隔绝了外部冰冷的空气,带来一丝微弱的温度感知。他甚至尝试着驱动右“腿”,虽然依旧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嘎吱声和凝胶拉伸的滋啦声,但这一次,那条“腿”竟然真的抬了起来!缓慢、沉重、滞涩,却实实在在地抬离了地面!

“能动…真他娘的…能动!” 意念在丑陋的骷髅头里无声地咆哮,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激动和…一丝属于“人”的、久违的掌控感!

他操控着这具初步重塑、布满淡粉色新生“肉膜”和玉质光泽强化骨骼的躯壳,用仅存的右“臂”(同样被初步强化过,金属管光滑了许多,包裹的凝胶也变成了淡粉色)撑住地面,配合着能动的右“腿”,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将自己从冰冷的地面上,一点一点地…撑了起来!

嘎吱…滋啦…

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新组织生长的胀痛和旧结构摩擦的噪音。躯壳摇摇晃晃,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婴儿,随时可能再次摔倒。但裴烬咬着牙(意念层面的),死死坚持!

终于!

这具勉强有了“人形”轮廓、头部如同剥皮骷髅、体表覆盖着半透明淡粉色“肉膜”、裸露着玉质光泽骨骼、右臂完好左臂只剩半截金属茬的躯壳,如同从地狱血池里爬出的恶鬼,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站”在冰冷的医疗单元中央,脚下是流淌的浑浊凝胶和金属碎屑。感知扫过自己这具伤痕累累、丑陋不堪却又蕴含着新生的躯壳,最后定格在冷冻仓内那团重新沉寂下去的暗红肉团上。

一个混合着无尽疲惫、劫后余生的庆幸、对力量的极度渴求、以及一丝冰冷占有欲的意念,在初步成型的颅骨内生成:

“壳子…成了…”

“左胳膊…还欠着…”

“里面的‘肉’…”

“等老子…喘匀了气…”

“一点…一点…全给你刮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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