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儿?糖渣堵管子里了?”老方顺着裴烬爪子指的方向,眯着眼朝平台深处那片笼罩在幽蓝光晕里的冰层瞅。寒气在他帽檐上凝了层薄白霜,他吸溜了下鼻子,鼻尖冻得发红。“嗐!管他糖渣煤渣的,这冻死驴的冰台子,得先弄开这冻冰壳子才摸得着底下!”他扭过头,又冲着裴烬裂开的舱壁口摊手,厚棉手套上蹭满了黑褐色的油污冰沫子,“真没个趁手的?锥子改锥都成!这老冰比王八壳还硬!”
裴烬看着他摊开的手掌,那掌心位置厚厚的棉布手套都快磨穿了,露出发黑的棉花芯子。他试着动了动那条残废的左臂,关节缝里的冰渣子咯嘣响。“左边……胳膊……废了……”他声音嘶哑,勉强抬起右爪子示意,“就……这个……冻棍子……使不动……”爪子上还死死抠着那半张糖纸碎片,铁指节冻得发白。
老方眉头拧成了疙瘩,凑近那舱壁破口,踮着脚往里看。炉火早灭了,舱里昏暗,只有外面冰台的惨白反光。“啧!瞅你这副架子都够呛……”他摇摇头,咂咂嘴,像是看见了难修的破锅烂灶。“没家伙,我这两只空爪子也抠不动金銮殿啊!这冰台子滑不留手,凿子都不好落脚!”他烦闷地跺了跺脚,厚棉鞋底在霜地上又蹭出两个浅坑。
冷风卷着冰粒子,“呜”一下从他们中间刮过。裴烬眼窝里那半片镜片被风吹得一蒙,赶紧眨巴了下。视线掠过老方弯着的腰身——他工装外套的后腰位置,厚实的蓝布料上沾着几块巴掌大的、深褐泛着油光的……污迹?不像新蹭的,倒像是经年累月的旧油渍。
就在他视线扫过那油渍的刹那——
嗡……
极其微弱!
裴烬攥着的半张糖纸碎片——那个被他爪子铁皮捂了半天的破纸角——边上糊着的油泥……好像!真的!被焐软了一丝丝?!
一小点浑浊的油滴,极其缓慢地……从纸角破口里……渗了出来!
油滴刚好滴落在他按在冰冷舱壁破口边缘的爪子背上!
嗤——!
像水滴落在烧红的锅沿!
那点冷油滴接触到冰冷的合金爪背皮肤(或者说类似皮肤的结构)的瞬间,竟然……冒起了一缕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汽?!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齁甜带锈的腻糊味……猛地钻进了裴烬的鼻腔!
“咳!”裴烬猝不及防呛了一口寒气,喉管铁片刮得生疼。
这动静让探头张望的老方也下意识回过头:“咋了?冻着了?” 他凑近点,看到裴烬爪背上那点极其微小的湿润油印,和他爪子底下按着的糖纸碎片,混浊的老眼似乎亮了那么一瞬? “哟?这玩意儿……是化了?” 他伸手指了指冰台面子上冻着的那整张糖纸,“它这冻在地上,冰壳硬实。你这半张咋……捂出油了?” 语气带着点手艺人看材料的琢磨劲儿,又有点惊奇。
裴烬看着爪子背上那点白汽散尽后留下的微弱油渍印子。他猛地吸了吸鼻子!冷风把那怪异的甜腻锈气冲淡了不少,但他确定没闻错!
心跳得像敲破锣。
他僵硬地把那只沾了点温热油印的爪子,极其缓慢地……从冰冷的舱壁铁茬上抬起,指向冰台上那道巨大的、依旧散发着冷冽金属气息的Ω刻痕边缘——那里的白霜比较薄!
“……用……这个……抹……冰……”声音发紧,铁片子刮擦的动静都轻了几分。
“抹油?”老方愣住,像是听见了天方夜谭,咧开嘴露出烟熏的黄牙笑了,嘴里哈出的白气跟烧开的水壶似的,“小哥儿,你冻懵了吧?这点点子油,够干啥?给冰溜子绣花都嫌少!”话虽这么说,他却也顺着裴烬的指向看去。目光扫过那巨大的、冰冷的Ω刻痕,又落回裴烬爪背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油印子。
几秒钟的沉默。只有风刮过平台的呼哨。
老方砸吧砸吧嘴,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拍大腿!“得!死马当活马医!试试就试试!总比站这冻成冰雕强!” 他嘟囔着,回身几步走到冰面上冻着糖纸那儿,竟也没嫌弃,直接一屁股坐下,厚厚的棉裤垫着冰碴子。他把那厚棉手套往下褪了褪,露出冻得红紫、指甲缝里嵌着黑油泥的手指头,一把抓起裴烬爪子按着的糖纸碎片的一角!
动作挺麻利。
裴烬爪子没松劲。
两人隔着破口,就靠那张糖纸碎片连着。
纸片冻得半硬,裴烬爪子又死抠着,老方的手指拽得发白,才把那小半张硬邦邦的破纸,连带上面那点刚渗出的湿腻油痕,硬生生“撕”了过去一小角!
“哎!别使蛮劲!纸烂完了!” 裴烬喉管一紧,喊出声。
“晓得晓得!烂不了!”老方头也没回,小心翼翼捏着那一角沾了油的糖纸碎片,俯身凑到冰面上冻着的那整张糖纸边缘露出来的一点纸质边上。
“……对准了……抹……” 裴烬哑着嗓子喊,眼珠子死死盯着老方的手和那刻痕边缘的薄霜层。
老方屏住呼吸,冻僵的手指头笨拙地,却带着一丝奇异的专注,像修补珍贵瓷器似的,小心翼翼地将粘着油腻的那一小块糖纸角,轻轻摁在了冰冻糖纸边缘旁边的……覆盖着Ω刻痕沟槽的霜层上!
“滋……”
比蚊子哼哼还轻的响动!
就在那点油腻糖纸角接触冰冷霜面的刹那——
那点油腻竟然真的……瞬间融化了接触点的薄霜?!
融开了一个针尖大的小坑!
紧接着!
那块油腻如同拥有了生命般,顺着Ω刻痕一条最细微的棱线沟槽,飞快地渗了进去!留下一道极其微细、却又无比清晰的……油亮印迹?!那油迹在幽蓝脉动的映衬下,泛着奇异的暗黄光泽!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猛地从刻痕深处涌出!
不是力量!
是温度?!
原本坚硬冰冷、散发着绝对秩序气息的Ω刻痕边缘,被油亮印迹渗入的那一小段细微棱线……温度瞬间提升了一点点!
微乎其微!
但那点暖意,却实实在在地烘化了刻痕周围一小圈顽固的白霜!露出的冰冷金属表面似乎也柔和了一丝丝!
“嘿!神了!”老方惊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沾油的手指头都忘了收回来。他猛地直起身,指着那化开霜冻、露出发暖印痕的地方,冲裴烬咧嘴笑:“小哥儿,你这油忒灵啊!抹哪化哪!”他脸上那股子修炉灶多年练出来的精明市侩不见了,只剩下看见绝活的兴奋,“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