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只撑了半口气。
下方胎盘那声撼动冰湖的无声哀嚎,撞得整个油腻坡垃圾堆疯狂哆嗦。被糖脸油膏呛了嗓子的墨绿脐带收了爪,缩回厚油壳下乱拱,搅得满地黑紫冻渣嘎吱鬼响。空气里那股子劣质甜腥冻得人脑仁疼,混着墨绿冷凝液的刺鼻铁锈骚气,活像屠宰场搅碎了糖果厂。
老方趴在冻壳子上直喘,破棉裤洞灌进冰油渣子,冻得他龇牙咧嘴。“活……活该噎死……油膏糊嗓子眼……舒坦了?”他撑着酸麻的胳膊肘,冲下面啐了口混冰碴的唾沫。
裴烬歪靠在一块硬邦邦的废传动齿轮上,金属壳子刮下一层霜。腰后空了。那截烙着烫脸糖膏的软红胶团掉在冻油壳子上,像块放久了的糖稀鼻涕虫,瘫在那儿慢慢变暗变硬,里头那张指头大的小老板烂脸印子也糊成一团看不清了。只剩下脊椎接口的骨槽,空荡荡一个洞,边缘糊着层黑褐发亮的糖膏,跟冷库冰渣子冻住的脏油一个色儿。
“……堵住了……”合成音刮着铁锈。这趟糊“油膏”堵窟窿的本事,是老方带路,小老板填命,最后轮到他往自个儿锁眼里抹糖了。Ω钥匙孔的位置,残留的深喉冰冷接口结构硬是被这团堵死的糖膏强行覆盖、焊死。
嗡……嗒……
极其细微。不是心跳,更像冰层底敲冰锣。从腰间堵死的糖膏孔洞里传来。每一次轻响,都带着点金属空腔的闷劲儿。裴烬能感觉到——不是震动,是腰后那块冷透的糖膏坨子里,粘在孔壁上的膏体被一股从下面硬往上顶的、冷冰冰的玩意儿……撑着……往外鼓?!
“嘶……啥动静?”老方也听见了,冻紫的糙脸绷紧,“你那窟窿眼里……有东西顶?”他拖着磨破的棉裤腿往前挪了半步。
没等裴烬吭声——
滋……嗡!!!
一股比冰湖本身更寒、更纯粹的零度冷光,毫无征兆地从前方的黑暗高处罩了下来!
光!
惨白!冰冷!带着老式高压水银灯那种毫无生气的、能把活人烤成透明纸的强光!
光柱凝练,笔直射下,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裴烬腰后那片堵死的Ω糖膏孔洞上!
裴烬只觉腰眼像被冰锥凿穿!冷光穿透半凝固的糖膏坨,将孔洞里所有的细节照得纤毫毕现!
强光笼罩处,糖膏孔的内壁结构瞬间“活”了过来!
不是裂开,是……如同被强光照透的古生物骨骼!隐藏在糖膏覆盖下的Ω钥匙孔原有冰冷的金属内构细节瞬间被高倍率放大!沟槽!凹痕!甚至微型逻辑电路的虚影轮廓!都无比清晰地投影在冷光柱中!每一道冰冷的刻痕都透着深喉绝对秩序的森然!
更骇人的是!
就在那被光柱穿透的孔洞正中央!
那团堵死孔洞的、冰冷油膏内部深处,一点极其微弱、却如同活水般缓缓流淌的……暗红色粘稠物质……此刻在强光照射下,如同显影液里的底片,被硬生生勾勒、突出!它在凝固的糖膏基质里艰难蠕动,像一条搁浅在冻土里的孱弱红虫,缓慢却执拗地朝孔洞更深处那冰冷的Ω核心接口钻去!
“那……那是啥?!长肉芽子了?!”老方眼尖,指着强光投影中的“红虫”惊得直抽气!
“……小老板……”裴烬喉头震得破锣声都劈了,“最后……那滴……混了钥匙膏的……油血……”小老板崩散前最后填锁眼的浆,连同他被炉火烧透的死念,全在那滴红膏里!
此刻,它成了堵死孔洞里唯一有活气的异物!正被强光逼出来,成了靶子!
强光猛地变得极亮!白光转为刺目的炽金!热度瞬间拔升!
滋啦!!!
堵死的糖膏孔洞边缘,糖膏被灼烤得冒起焦糊的白烟!那滴红膏“虫”在强光灼烧下痛苦地扭动、收缩!眼看就要被蒸发烤干!
轰隆——!!!
下方胎盘爆发出更剧烈的、如同痛极的翻腾!庞大的胶状团块疯狂向上挤压!裹在油壳里的墨绿脐带再次破土而出!这一次不再是慢悠悠的缠绕,而是带着纯粹的毁灭意志!数十根触须如死神的投枪,对准裴烬腰后那片被强光照亮的锁眼糖膏——狠狠扎去!
“……锁……不能破!”裴烬残存的意志榨出最后一点火花!驱动铁爪不顾一切地向上横扫——不是挡脐带,是去捂死被强光灼烤的腰后孔眼!哪怕那孔正堵着自己身上!
噗嗤!噗嗤!噗嗤!
至少三根冰冷的脐带尖端比铁爪更快!狠狠钉在强光笼罩的腰后糖膏孔附近!粘稠冰冷的墨绿溶液瞬间注入!
“呃——!!!!”裴烬只觉整个腰腹瞬间冻结!意识如同被强行锁死!捂下去的爪尖硬生生停在半空!躯干被牢牢固定!
强光更炽!如同炼钢炉的注视!死死钉住锁眼里那点垂死的红膏虫!
脐带末端探出细密的金属针须,精准地抵在腰后糖膏孔洞被烤软的边缘——开始疯狂吮吸!糖膏融化的粘稠液混合着那点被困住的红膏虫,被强行抽离!那一点红,在墨绿导管里挣扎、变形……
就在这时——
“龟儿子!看灯!!”
老方爆吼!
声音破得变调!他根本没看脐带风暴!那双市井混出来的精光只死死咬在光源上——那盏高悬冷光柱源头的……“灯”?!
强光柱边缘!
光源投射处的绝对黑暗里!
不知何时……
悄无声息地……
凝出了一个……人影的剪影?!
看不清面孔轮廓,只有极度凝实、如同墨汁在强光前凝固般的影子!影子极其稳定,没有分毫晃动,仿佛亘古钉在那里。影子的姿态,像是微微前倾,一只手抬起……手掌中心……空对下方,如同一个……无形的聚光镜?!那致命的强光……正是从其掌心投射而来!
影子没有“脸”。但面对老方的狂吼,那凝实的影手……极其轻微地……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那么一丝丝?
致命的炙白强光柱也随之微微上挑!不再完全聚焦裴烬腰后孔眼!强光边缘堪堪扫过半凝固的糖膏团——
“呼啦——!!!”
一个极其微小、却在此刻惊天动地的变化!
那团被烤化的、混合着部分吸出的红膏的糖浆液,在强光扫过边缘的瞬间——
投影上!
一个极其扭曲、模糊不清的油布围裙和佝偻脊背的轮廓虚影……在强光投影的边缘……一闪而过?!
只有万分之一秒!
像烧焦的锅底迸出的星火残象!
可这虚影出现的瞬间!
影手!那个悬空凝实投射强光的黑影之手!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穿掌心!
嗡——!!!
投射的致命强光如同烧断钨丝的灯泡,瞬间剧烈闪烁、扭曲!光色在炽白与一种更深沉的橘黄间疯狂跳变!
整个空间的冰冷气息也随之一荡!
那些扎在裴烬腰腹、正疯狂吮吸的墨绿脐带如同被滚烫的油泼中,猛地痉挛着松脱开来!冰冷的吸力瞬间消失!
更惊悚的是!
那个投射人影的凝实黑影——
在剧烈扭曲挣扎中,头部方向那绝对黑暗的区域,像是强行拉开一道幕布——
极其短暂地……
露出一双眼睛?!
不是人眼!是两点……
绝对冰冷的、如同烧透炉灰烬灭后仅剩的……
暗红余烬?!
余烬深处,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被触动深层禁制引发的……绝对的、逻辑崩溃般的……错愕?!!
“……啊——”一个平板、僵硬、没有起伏,却带着电流爆裂杂音的非人短音,直接从整个空间震荡而来!
紧接着!
凝实黑影如同信号中断般……“噗”地一声彻底溃散!
悬空凝固的强光柱瞬间熄灭!
只留下腰后孔洞处一片烤焦的残膏痕迹!
“啪嗒。”
一小滴灼热的、浓稠到近乎膏状的、深紫红色的液体……从钥匙孔眼深处……艰难地……滴落下来。
砸在冻结的油壳上。
那滴紫红……像血?像冷却的糖膏?中心……似乎还裹着那一点被强行“锚定”住的小老板死念残渣——油布围裙的模糊影像?
老方喘着粗气,瞪圆了浑浊的眼:“灶王爷……显灵了?!”
裴烬沉重地扭动铁颈,冰冷的扫描仪阵列锁死在强光消失的黑暗区域。
“……灯灭了……”
他低沉的合成音混杂着机体过热的嗡鸣。
“……灯芯……在烧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