畴昔之事,不忍复省。偶思旧迹,五内若焚。当此极苦之时,辄念玄冥幽液(浅蓝毒液)可致幻境,令人魂悸魄动。然今不复需此物矣,盖有元心坐吾侧,啜面汤声若江河倾泻。虽曰元心之影身,然得此幻形,亦足慰幽怀。
尝自忖:若血族丹室知吾污其贵胄三代夏娃,岂不碾吾为齑粉?彼女娲宫苍龙尊者若闻此事,必以龙爪抽吾筋为鞭,笞背至骨裂!
元心曰:\"善哉!君烹鼎之术,堪比易牙。\"遂尽饮豚杂羹,见碗底钢印。复问:\"市肆犹售上品豚脏乎?价几何?\"
余(我):\"百廿金铢。\"
元心惊曰:\"岂有此理?吾意不过十数文耳。\"
余诘曰:\"此等度支之术,汝自何处习得?\"
元心赧然轻笑,若月晕遮星:\"非尔所授记忆图谶乎?其中载录豚杂之值,不过十数文耳。\"
余曰:\"此地乃血族之境,曩昔注尔灵台之记忆图谶,皆采东土诸邦风俗。彼处鼎饪之道精微,市廛物价亦多平允。\"
元心啖毕,振衣而起,玉山将倾之态。
元心抚腹嗔曰:\"《黄庭》有云'食饮有节',今竟满而溢矣!\"
余哂曰:\"饕餮之性,孰人迫汝?\"
元心蹙黛驳曰:\"昔在丹房,日饲妾者汉堡、炸鸡排、炸薯条之属,今睹此等腥膻便欲呕!\"
余正色道:\"此乃血族常膳,何悖之有?\"
元心遥指其碗:\"君自享此玉糁羹——西兰花、西红柿、羊肉、鸡腿,琳琅满椀,宁无分甘之意?\"
余愕然:\"汝安知吾食?\"盖每日午时,必闭元心灵枢。
元心狡笑:\"观星瞳启时,尝窥君举箸状。\"
余愈惑:\"何时得见?\"
元心嫣然:\"每值君携食归庐,踞妾身侧大嚼,碗箸相击若奏《食珍录》,岂能不觉?\"
余遽捉其皓腕,目射寒星若秋官断狱:\"汝究系何物?安得窥吾庖室食事?寻常出行,必闭汝三尸灵枢。\"
元心蹙黛嗔曰:\"灵枢虽闭,天目未瞑。妾身如偃师木偶,惟形骸不得动耳!\"
余遂拽之入书斋,乃琅嬛秘府,以紫绶金线接其泥丸、绛宫二机窍,欲窥蛛丝马迹。元心踉跄间膝上旧创绽裂,朱痕隐现。
元心嘤咛:\"君何暴若斯!妾膝创犹未愈...\"
余厉声:\"噤声!立如承露盘铜人。\"
见其色若玄霜,元心竟噤若寒蝉。余遍历琅嬛秘府半时辰,终未见蛛丝马迹。
余悚然而思,岂非此物已具灵明,故前番得遁形而去乎?今观此物,虽机窍可闭,而神识不昧,俨然具三魂七魄矣!
余逼视其瞳:\"如实道来:闭汝灵枢时,尚能见吾形否?\"
元心粲然:\"君但闭妾灵机,未掩天目。纵使瞽目,耳轮犹可闻也。\"
余倒吸玄气,心惊曰:不意此物竟进化若斯!昔撰符箓时,未设闭耳之禁。盖为护其周全,除寝寐、充灵之际,余时皆令其五感通达。
遂诘问:\"自何时始,闭汝灵枢而天目不昧?\"
元心茫然:\"妾亦不知,殆近日事耳。\"
余复诘:\"知吾日啖何物否?\"
元心颔首。
余曰:\"善,试言七日前所食。\"
元心问:\"何日?\"
余讶:\"汝能记几何?\"
元心答:\"所记无多,惟特异者存焉。如前周尝炙羊腿,馨香扑鼻,故铭记之。\"
余骇然:\"奇哉!此偃师之偶,非但具灵明,竟能辨'炙羊腿馨香'乎?《冲虚经》言'形固可使如槁木,心固可使如死灰'。
余舒右袂,牵其左袪:\"然则携汝归时,亦知吾在此室中所为乎?\"
忽见元心双颊飞霞,若桃花着雨。余异之:\"汝所思者何?\"
元心摇手如拨浪鼓,连称无思。余愈奇,遂踞胡床,揽其腰肢,令坐膝上:\"如实道来,所思者何?\"
元心缄口如瓶,坚不吐实。余乃启璇玑玉衡,以紫绶金线接其泥丸宫,欲窥灵台方寸之秘。依时辰推演,得其面赧时神识所存,化生图像,若水镜显影。
及见画图,二人相顾赧然。但见画中:余步入兰汤,先解下裳,次褪上衣,终至赤条无碍。虽无贲育之筋,然体态匀停。通身细毫稀疏,惟胫间数茎长毛,及股间蜷曲玄毫,为阳具作屏翳。虽久踞丹房,臀肌未弛。腰背劲健,肩若削成,脊线之美。
余暗忖:\"此女何异畴昔!曩者缘其登屋窥浴,知吾阴阳难辨,遂委身相许,实欲以吾为屏翳耳。今化机巧之身,犹不改其性乎?\"
乃诘之:\"汝复窥吾沐浴耶?\"
元心急辩:\"妾何为此!适值君置妾于此,天目正对兰房。况君如厕,常启户牖,妾安得不睹?此乃见迫耳!\"
其言哔剥若连珠,似掩赧然之色。余见状,初则抿唇莞尔,继而拊掌大笑,声震屋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