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浅瞧着崇靖帝盛怒的模样,深知时机已到。
便咬了咬下唇,神色沉痛,下了最后一剂猛药:“陛下,实不相瞒,民女昨日为十公主诊过脉,得出的脉象是若她继续被如此折磨,恐怕活不过十六岁。”
这话一出,御书房内瞬间死寂一片,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什么?此事属实?”
崇靖帝瞪大双眼,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死死地盯着叶溪浅,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说谎的痕迹。
“千真万确,陛下若不信民女,也可让御医探查一番。”
叶溪浅毫不畏惧地迎着崇靖帝的目光,语气笃定,掷地有声。
崇靖帝紧盯着她看了片刻,随后摆了摆手,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不必了,朕信你。”
叶溪浅见火候差不多了,又接着道:“陛下,民女也是不忍一个如花年纪的姑娘早早地香消玉殒,才特意来禀报陛下此事的。”
她微微欠身,眼中闪烁着真挚的光芒:“还望陛下能让十公主离开舒妃娘娘,去其他哪个宫殿都好,或者出宫和民女生活在一起也好,民女昨日曾为大炎争光,陛下说今日要赏赐民女,但民女愿用这些赏赐换取十公主离开舒妃娘娘,还望陛下成全。”
说罢,她缓缓跪下,姿态谦卑真诚。
却又透着一股执拗的坚持,静静地等待着崇靖帝的答复。
当然她知道崇靖帝绝不可能答应十公主出宫的,她只是故意如此说而已。
让崇靖帝知道自己一个外人都如此重视十公主。
那么作为亲生父亲的他,又怎么可能比她还要不如呢?
所以她心中胸有成竹,但面上却是一副忐忑不安又期待的模样。
崇靖帝也没有多加思考,看她如此一腔热血,便神情温和道:“起来吧,你医者仁心又心怀恻隐,这份心意朕知晓了,但十公主乃皇家血脉,自然不能跟着你出宫,不过,朕会妥善安排,绝不让她再受委屈。”
叶溪浅闻言缓缓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欣慰笑容:“陛下圣明,如此,十公主便有救了。”
而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怯生生地出现在大殿门口,正是十公主。
从刚开始,崇靖帝便已让人去宣她。
此刻,她终于到了。
只见十公主的头低得几乎要贴到地上,小步小步地往前挪,每一步都带着迟疑与畏惧。
她连大声呼吸都不敢,单薄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惶恐不安的气息几乎要将她淹没。
刚踏入御书房,她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地,磕下头去,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儿臣……儿臣参见……父皇。”
那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又被她极力压抑着,尾音还打着哆嗦。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惊弓之鸟般的惊惶。
崇靖帝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十公主,心中五味杂陈。
语气不自觉放柔:“起来吧。”
十公主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缓缓起身,脚步虚浮,像随时都会摔倒。
好不容易挪到崇靖帝面前,又再次低着头,不敢直视龙颜。
崇靖帝看着女儿这副模样,心疼与愧疚交织。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十公主的头,可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小十,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十公主浑身一颤,嗫嚅着:“儿臣……儿臣一切都好。”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崇靖帝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你也不必隐瞒了,朕都已知道他们苛待你的事情了。”
十公主咬着下唇,犹豫许久,才带着哭腔说:“父皇,不怪别人,是儿臣……是儿臣做得不好,才惹得母妃和下人们不喜。”
“荒唐!”
崇靖帝猛地拍案:“你是朕的女儿,即便有错,也轮不到他们如此对待!”
裴云深见状拱手道:“陛下息怒,当务之急,是给十公主寻个妥善的安置之所。”
崇靖帝点头,沉思片刻:“从今往后,你便搬到贤妃宫中,由贤妃亲自照顾,她最是贤良,定然会好生照料于你。”
贤妃贤良?
叶溪浅差点笑出声。
把十公主交给贤妃抚养还不如继续待在舒妃那里呢。
十公主闻言却觉得惊喜十足。
她瞪大双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抬起头,看向崇靖帝,泪水夺眶而出:“父皇……”
崇靖帝看着十公主,眼中流露出一丝久违的慈爱。
抬手轻轻摆了摆,说道:“小十,莫要再哭了,你放心,到了贤妃那儿,往后定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
叶溪浅此时嘴角噙着恰到好处的笑意,不紧不慢地附和道:“是啊,贤妃娘娘端庄贤淑,教养的九公主也是知书达理、温婉大方,说起来,九公主喜欢吃的糕点,还与昨日民女递给十公主时的一样,两人口味如此相同,想来定能相处和睦。”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可话里却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深意。
十公主原本还沉浸在即将前往贤妃宫中的喜悦里。
听到叶溪浅这番话,脑海中像是一道闪电划过,一下记忆回笼。
刚刚被巨大惊喜砸得有些发懵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
想起了昨日叶姐姐递给她糕点时,在她手心写了个“四”字 。
当时她满心疑惑,不解其意。
如今想来,难道指的是四皇子?也就是温妃娘娘?
可是贤妃娘娘向来以贤德闻名,叶姐姐为什么不想让她去贤妃宫中呢?
十公主心中满是困惑,秀眉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但不管缘由究竟为何,在十公主心里,叶姐姐是这么多年来,唯一肯对她伸出援手,今日还为她如此费尽心思筹谋的人。
所以,她选择毫无保留地相信叶姐姐。
此刻她看见父皇的态度如此亲和,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
便鼓起勇气说道:“父皇,贤妃娘娘虽然贤良淑德,但是她还管理着宫中繁杂事务,如此忙碌,又还要关心父皇与七哥和九姐,儿臣实在不忍贤妃娘娘如此疲累。”
她微微咬了咬下唇,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不如儿臣去温妃娘娘宫中吧,温妃娘娘膝下如今只有五姐一人,儿臣也知晓五姐之事,温妃娘娘成日忧虑,所以儿臣去了温妃娘娘宫中,不仅可以陪伴五姐,让五姐开怀,还能让温妃娘娘高兴,如此岂不是两全其美?”
崇靖帝听了十公主的话,抬手轻抚胡须,陷入了沉思。
贤妃的确事务繁多,虽说心地善良,但精力分散,恐难全心照顾小十。
而温妃,自小五守寡不愿再嫁之后,便一直忧心难当,确实需要一些慰藉。
若小十前去,既能陪伴温妃,又能让小五不再那么郁结于心,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况且,小十所言诚恳,可见她心思细腻,懂得体谅他人。
想到这里,崇靖帝缓缓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道:“小十,没想到你如此懂事,能为他人着想,朕心甚慰,既然如此,朕便准了你,去温妃宫中吧。”
十公主一听,眼眶瞬间又红了。
激动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连忙跪地谢恩:“多谢父皇,父皇圣明!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好好侍奉温妃娘娘,与五姐和睦相处。”
她声音颤抖,话语里满是感激与喜悦。
叶溪浅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十公主的命运,在这一刻已经彻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