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叶溪浅救完人,便打算飞身离开。
却忽听身后传来齐刷刷的跪地声。
只见被救的所有人都对她虔诚磕头,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叶溪浅见状,声音难得柔和:“不必多礼,速速远离火场。”
话音落下,她足尖点地便跃上房顶离开。
而此刻珍宝阁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只见四楼穹顶的琉璃灯尽数爆裂,碎玻璃混着火星如雨般坠落。
那里曾有众人惊叹过的奇珍,此刻都化作了跳动的火舌。
而叶溪浅转身欲隐入暗影时,却忽然瞥见街角一抹红色身影。
是姜沁瑶。
只见她此刻眼神怨毒疯狂,嘴角却扯出得意畅快的弧度。
尖声笑道:“哈哈哈,救人的黑衣女已经走了,可被救的人里面没有你呢,叶溪浅啊叶溪浅!你死了!你被我烧死了!真是痛快啊!”
火光将她扭曲的表情投在墙上,影子看起来更加可怖。
“你死了,这些男人就不会都无视我,他们的目光都会放在我身上,只要你死了就什么都好了!真好啊!哈哈哈!”
叶溪浅瞳孔骤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简直目眦欲裂,胸腔里的怒意几乎要破体而出。
多可笑啊……
她此举只是为了吸引男人目光,却差点让整座楼阁的人都陪葬。
怒意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可更深的却是悲凉。
人命竟如此卑微渺小,如蝼蚁一般随手可弃便弃。
指甲抠进掌心的血珠渗出来,混着烟尘凝成黑痂,就像她此刻的心。
被怒火炙烤得千疮百孔,却又在悲凉中渐渐结成冰壳。
她就说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失火,而且火还着的这么快。
想来定是涂了桐油,目的就是为了烧死她。
可是这珍宝阁除了她,还有那么多条人命。
为了让她一人死,她竟丝毫不顾及其他人的性命。
好啊!
真是好得很!
此刻她眼底寒芒乍现,宛如淬了冰的刀刃。
每个字都从齿间碾出,带着刺骨的冷意:“为达目的草菅人命……姜沁瑶,这笔账,我记下了。”
声线低沉如暮春的冰棱断裂,尾音处却扬起一抹狠厉的弧度。
夜风卷着灰烬扑来,姜沁瑶的笑声渐远。
叶溪浅盯着对方消失的背影,眼底的杀意翻涌如潮,比身后未熄的火场还要灼人几分。
—————
而裴云深这边,今日忙碌完刚踏入府门。
安伯便惊惶无措地上前禀报,浑浊老眼浸着水光:“侯爷!珍宝阁走水了,而叶姑娘正好今日和西岚公主去了珍宝阁……”
裴云深还未听完,脸色顿时煞白一片。
身子剧烈颤抖,摇摇晃晃地差点站立不稳。
喉间涌上腥甜,内心的恐惧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反应过来后,立刻转身,像是疯了一样运起轻功赶往珍宝阁。
飞檐走壁间,广袖卷着凌厉罡风。
所过之处,灯笼摇晃、纱幔翻飞。
夜风呼啸着灌进他的喉咙,每一口呼吸都像吞咽滚烫的铁砂。
他在心底疯狂祈祷叶姑娘一定要平安无事。
等到他拼尽全力,衣衫浸透地赶到珍宝阁。
只见冲天火光将半边夜空烧得通红,梁柱断裂的轰鸣声混着此起彼伏的哭喊声。
热浪裹挟着灰烬扑面而来,熏得人睁不开眼。
巡防营和五城兵马司的人正提着水桶来回奔命救火,顺天府的人正在安置百姓。
而裴云深猩红的双眼在焦黑的废墟间疯狂找寻着叶溪浅的身影,却徒劳无功。
于是他大步走到黎星澜面前问道:“她呢?”
声音低沉得可怕。
黎星澜被他这副模样吓得身体一颤,还是哭着回答道:“我不知道,火刚烧起来我就找不到她了,我被侍卫带着离开,之后我看见有一个女侠救了所有人,但是那女侠救完人就离开了,而这里面……没有叶大夫,我已经让我的侍卫去找了。”
裴云深听完,仿佛全身的骨骼瞬间被抽离,支撑他的世界轰然塌陷。
那双总是深邃沉静的眼眸,此刻只剩下骇人的、濒临疯狂的猩红。
他喉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
猛地转身,朝着那片仍在吞吐着烈焰与浓烟的废墟发足狂奔!
“叶溪浅——!”
那声音撕心裂肺,带着毁天灭地的绝望,划破了混乱嘈杂的空气。
“叶溪浅——!!”
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吞噬一切的烈火,仿佛那是唯一能通往她的路径。
“叶溪浅——!!!”
一声又一声的叶溪浅,凄厉又绝望。
此刻,没有人阻止他,也没有敢阻止他。
所有人都默默地看着那个印象中总是清冷如月,从容冷静的男人,崩溃绝望地冲进火海,去寻找他的挚爱。
大家被这一幕震撼地动容无比,心口沉甸甸地发堵。
而就在此时,叶溪浅已经重新换好了皮肤赶来。
一来就看到裴云深已经快要冲到火海,她吓得呼吸骤停。
立刻大声呼喊道:“裴云深——!!”
这一声清亮而急促,带着惊惶到极点的呼喊,如同穿透阴霾的惊雷,骤然响起!
这声音……
裴云深那几乎要冲入火海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巨钉狠狠钉在了原地!
他猛地刹住脚步,离那灼人的烈焰仅有咫尺之遥。
他僵直着身体,不敢置信地、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碎裂的希冀,缓缓转过身。
是幻觉吗?
是他听错了吗?
他猩红的眼眸里,巨大的绝望还未来得及褪去,就被一层更深的、脆弱到不堪一击的狂喜覆盖。
他目光死死地、凝固般地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甚至不敢眨眼,生怕这微小的动作都会让那幻影消散。
直到看到远处那抹熟悉的青衣身影不顾一切地向他奔来,他才终于如梦如醒。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裴云深脑中轰然炸开,将他从地狱的边缘猛地拽回。
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如同灭顶的浪潮,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与克制。
胸腔里那颗濒死的心脏疯狂地、擂鼓般地跳动起来。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踉踉跄跄地朝着那抹青色奔去。
眼中只剩下那个向他奔来的身影。
脚步虚浮而急切,甚至因为过度的激动和刚才的脱力,在冲到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狼狈地、重重地摔了一跤。
泥土和灰烬沾满了他的衣袍,他却浑然不顾。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到她的面前!
他的双手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般不敢置信的颤抖:“你……你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