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浅抬起被他攥得微微泛红的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
眉梢微挑,带着点戏谑:“那你要牵到何时?我睡觉你也要牵着?要和我一起睡?”
裴云深闻言,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脸上。
竟真的犹豫了一瞬,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缓缓点头,吐出两个字:“也可以。”
那语气,竟似经过了一番挣扎后的认真。
叶溪浅微微一怔,随即失笑,语气软了几分:“你……还没缓过来?”
“没有。”
裴云深答得干脆利落,目光依旧锁着她。
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尚未平息的惊涛与失而复得的执拗。
“那……”
叶溪浅拖长了调子,故意靠近一步,仰头看他:“一起睡?”
近在咫尺的气息让裴云深身体瞬间绷紧。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的执拗被一丝慌乱冲散。
随即被更深的自责压下:“算了。”
他别开脸,声音干涩:“我还是走吧,不能影响你清誉。”
叶溪浅望着他紧抿的唇线,心头掠过一丝酸软,轻轻应了一声:“嗯。”
短暂的沉默在烛火摇曳中弥漫。
这时,裴云深深吸一口气,眼中被一层冰冷的寒霜覆盖。
声音陡然转冷,如同淬了冰:“今晚之事,我定会查明,若是意外便罢……”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但若是人为,我定然不会放过这个人!”
叶溪浅的目光聚焦在他脸上,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是人为。”
她停顿了一下,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姜沁瑶。”
“该死!”
裴云深猛地攥紧了拳头,胸中的怒火瞬间炸开。
烧得他眼前发黑,身体都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我知道你生气。”
叶溪浅看着他眼中翻腾的恨意,上前一步,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但是瑾卿,我想自己报仇。”
她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重逾千钧:“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好过。”
那眼神里的决绝和森冷的寒意,奇异地抚平了裴云深瞬间爆裂的怒焰,只剩下一种同仇敌忾的冰冷默契。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是沉静的寒潭:“好,我听你的。”
话音落下后,叶溪浅毫无征兆地动了。
她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猛地贴近裴云深。
踮起脚尖,双手捧住他的脸,带着一股近乎凶狠的力道,狠狠地吻了上去。
这不是温存的触碰,而是劫后余生的宣泄。
她的唇瓣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掠夺,用力碾磨着他的唇齿。
裴云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撞得微微一晃。
随即,环在她腰后的手臂骤然收紧,如同铁箍。
他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以更强势、更炽热的姿态回应。
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交缠,攻城略地,带着同样燃烧的火焰和一种失而复得后近乎毁灭性的占有欲。
空气仿佛被点燃,只剩下急促的喘息和唇齿间激烈厮磨的水声,在寂静的室内惊心动魄地回响。
所有的言语、所有的惊魂未定、所有的愤怒与后怕,都在这个焚心蚀骨的吻里找到了最原始的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叶溪浅才微微后撤,结束了这场风暴般的纠缠。
她的唇瓣嫣红微肿,气息紊乱,眼神迷蒙,如同浸水的琉璃。
裴云深的手臂依旧牢牢圈着她的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深深凝视着她此刻的模样,那迷蒙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艳色。
他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不舍与渴望。
但最终,那点渴望被更沉重的疼惜压下。
知道她今日心力交瘁,他必须让她休息。
“早点睡。”
裴云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从滚烫的砂砾中挤出。
他强迫自己松开手臂,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的僵硬和艰难。
指尖眷恋地拂过她微烫的脸颊,最终猛地抽回,像是怕再停留一秒,便再也无法离开。
他不再看她,几乎是狼狈地转身,大步走向房门,背影挺直却带着一丝仓皇的决绝。
门扉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那道沉重的身影。
室内重归寂静,只剩下烛火不安地跳动,在墙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烛泪无声地滴落,堆积在烛台上,凝固成暗红色的血痂。
而要休息的人却并没有去休息。
因为她一刻也不想等,就想马上报仇。
不然她真的气得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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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正被叶溪浅惦记要报仇的人,此刻正被人掐着脖子。
姜沁瑶双脚离地,徒劳地蹬踹着虚空。
肺里的空气被瞬间榨干,眼前炸开一片片绝望的黑斑与金星,耳中嗡鸣如雷。
死亡的冰冷腥气,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灌满了她的口鼻。
她涣散惊惧的目光,死死聚焦在咫尺之间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
摇曳的烛火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
更衬得那双眼眸如同深渊寒潭,里面翻滚的杀意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利刃,将她凌迟。
那粒缀在眼尾的嫣红小痣,此刻在烛光下竟似一滴将凝未凝的鲜血,散发着妖异而残酷的光泽。
“你……竟敢放火杀她……”
男人的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刮出来的阴风。
裹挟着刻骨的冰寒与焚天的怒焰,狠狠砸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简直找死!”
姜沁瑶的魂灵都在尖叫,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妖娆妩媚,只剩下砧板上垂死鱼虾般的徒劳挣扎。
涂着蔻丹的十指疯狂地抓挠、撕扯着那只扼住她命脉的手腕。
却如同蚍蜉撼树,那只修长好看的手,纹丝不动。
她的力量在飞速流逝,意识像退潮般被黑暗吞噬……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将堕入无边地狱的刹那,那股恐怖的钳制之力,骤然消失了。
“呃——咳!咳咳咳——!”
她的身体被狠狠掼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姜沁瑶像一条离水的鱼,蜷缩着身体,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干呕。
新鲜的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胸腔,带来的却是劫后余生也无法驱散的彻骨寒意与屈辱。
她涕泪横流,精心描画的妆容糊成一团狼狈的污迹,昂贵的衣饰沾满尘埃。
头顶,那冰冷如霜刃的声音再次落下,不带一丝温度:
“今日,先放过你。”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凿进她颤抖的耳膜:“毕竟,你死在这里,会给大炎带来麻烦。”
他顿了顿,语气里淬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了然:“她……不会想你死在大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