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师傅搓了搓粗糙的手掌,兴致勃勃地凑近易传宗:“领导,我还认识位宫里出来的老花匠,摆弄花草树木的手艺那叫一绝!眼瞅着春天来了,正好请他给您的院子好好拾掇拾掇,种些京城水土养得活的奇花异草,保准一年四季花开不断,连果树修剪都能一并料理了。往后有个花草养护的事儿,找他准没错!”
易传宗笑着点头致谢:“雷师傅,这事就拜托您多费心了!既然是专业的老师傅,该给的报酬可不能低于市场价,千万别亏待了人家。”
“您就把心揣回肚子里!”雷师傅咧嘴一笑,“有您这话,我办事更有底气了!对了,您明天方便过来看看进度吗?”
易传宗抬手扶了扶袖口,问道:“明天几点合适?”
“咱们加把劲,今晚就能收尾!”雷师傅拍着胸脯保证,“明早八点前,我带师兄和老花匠准时到!”
“好!我准时到。”易传宗眼神明亮,补充道,“雷师傅,麻烦您跟您师兄说一声,让他带些适合本地栽种的花草和工具过来,费用方面不用顾虑。”
雷师傅闻言,脸上笑意更浓,抬手比了个\"放心\"的手势:“领导就等着瞧好吧!管叫您院子里季季有新景,步步闻花香!”
易传宗听着雷师傅诚挚的话语,不禁爽朗大笑道:“雷师傅,这段日子可真是多亏你费心!有你坐镇,我心里踏实极了。我先回了,千万别赶工,咱们不差这一时半刻。”
他敛了笑意,目光郑重,字字恳切,“尤其是夜间施工,务必叮嘱兄弟们把安全摆在头一位。宁可进度慢些,也绝不能出半点差池!”
雷师傅咧嘴憨笑,胸脯拍得震天响:“领导您放一百个心!就剩收尾的细活了,明儿天一亮,准保给您收拾得利利索索!”
话音未落,易传宗已掏出二十张簇新的十元钞票,稳稳塞进雷师傅掌心:“拿着!先给师傅们买些东西。你替我好好答谢师傅们,要是还缺,随时找我补上。”
“使不得使不得!”雷师傅慌忙推拒,粗糙的手掌涨得通红,“领导,这钱太多了!”
易传宗抬手止住他的动作,神色坚决:“我心里清楚,雷师傅你根本没赚几个辛苦钱。但老师傅们的手艺金贵,尤其你师兄这样的行家,市场价少说也得三五十。看在你的面子上,人家肯折价帮忙,我岂能让你的人情落了空?”
他语气不容置疑,“五十块,一分不能少!”
雷师傅搓着衣角,眼眶微微发红:“领导,您这太破费了......”
“说什么话!”易传宗摆摆手,“明天花匠的费用,等他带齐花木工具再一并结算。”
他顿了顿,补充道:“记得叮嘱他,多带些适合京城水土的品种,要是有现成能移植的,直接搬来就行,费用好说!”
雷师傅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粗糙的手掌死死攥着那沓钞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抬头望向易传宗,目光里满是感激与郑重,重重地点了点头:“领导放心!我这就去找师兄,让他把压箱底的锦鲤、精品鹅卵石都搬来,再叫老花匠带上他培育多年的名贵花木。”
说着,他已经摩拳擦掌,仿佛恨不得立刻开工,“咱们一定把院子拾掇得漂漂亮亮,保准让您满意!”
易传宗唇角噙着笑意,温热的掌心重重拍了拍雷师傅肩头:“不着急,安全第一,我先回了。”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迈步,军绿色工装裤扫过墙角沾着白灰的青砖。
雷师傅搓着手连声道“您慢走”,布满老茧的手指还悬在半空,目光追着那道挺拔的身影,直到暮色将易传宗吞没在月洞门外。
晚风掠过未完工的飞檐,卷起易传宗大衣下摆。
方才交谈时,他总觉得后颈发毛,像是有双眼睛在暗处窥探。起初以为是工人好奇打量,便没放在心上。
殊不知,易中海已经盯着易传宗看了好长一段时间了。易中海下班回到家中,往常这个时候,老伴总是早早做好了饭菜,笑盈盈地等他回来。
可今天却不同,屋里冷冷清清,老伴正躺在床上。易中海大步走到床边,脸上满是关切:“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去看医生了没?”
易中海的媳妇听着丈夫关心的话语,心中五味杂陈,只是默默地流着泪,没有出声。
易中海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只是身体不适,便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去做饭吧!”
就在他刚要转身离开时,易中海的媳妇“唰”地一下坐了起来,眼神中透着复杂的情绪,说道:“我又见到一个和你年轻时有几分相似的年轻人了。咱们院里的人,很少有人见过你年轻时的模样,可我知道,错不了。”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仿佛被回忆拉扯着,陷入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思绪之中。
易中海瞳孔猛地收缩,一把攥住老伴手腕:“你在哪见的?他叫什么?”
“就是街道办新分来的副处长,住在东跨院......”易中海媳妇话音未落,他已急得站了起来,“高干子弟罢了,能有几分相像?”
“他叫易传宗。”
“什么?!”易中海踉跄着跌坐在床边,喉结上下滚动,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老伴见状,忙追问:“这名字有什么蹊跷?”
易中海却恍若未闻,记忆突然翻涌——前几日黄昏,那个骑着二八自行车、眉眼酷似故人的年轻身影,此刻与\"易传宗\"三个字重重撞在一起。
他猛地抓住老伴肩膀:“他今天来了?!”
“在东跨院呢。雷师傅说装修快收尾了,还专门派人去请他来验收......”话没说完,易中海已经冲出门外。
晚风卷着尘土扑在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双脚像被钉在东跨院月亮门前。
心跳震得胸腔生疼,想去确认却又害怕真相,记忆与现实在暮色中纠缠成一团乱麻,让他进退两难。
忽有一阵爽朗笑声刺破暮色,刀刃般劈开易中海紧绷的神经。他下意识探出身,喉结在干涸的喉咙里艰难滚动。
夕阳西下时的光影斜斜掠过月洞门,将院中的人影镀上银边——那道身影转过身的刹那,易中海瞳孔骤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记忆如汹涌潮水漫过堤岸,午夜梦回时不敢触碰的那张脸,此刻竟与眼前人重叠交织。对方眉骨的弧度、笑时微抿的唇角,甚至说话时轻微晃动的发梢,都与他藏在樟木箱底的老照片如出一辙。
他跌坐在墙角,背靠着冰凉的青砖,双腿不受控地发颤。院子的年轻人生得最是出众,剑眉星目气度不凡。
而眼前这个年轻人,眉眼间的神韵竟与故人如出一辙,仿佛时光倒转,故人重现。易中海用颤抖的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滚烫的泪水,既怕被人发现,又克制不住心底翻涌的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