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将军与张谋骑马缓缓立于城下,彭城高大的城门下,无数的项家军手持武器,浩浩荡荡地开出城外。
梁将军望着这些士兵中许多都是新面孔,心中难免有些忧虑。
“先生,若非时局紧迫,我实在不愿过早地与章晗大军决战。我军以江东八千子弟为根基,其余部众多由各路义军组成。自攻打彭城以来,虽未尝败绩,但终究未经长期军事训练。章晗手中的刑徒军皆是精锐,其中不乏骁勇善战的秦军,我心中始终有些不安。”
张谋点头表示赞同梁将军的看法,此时与章晗决战,对于尚未达到战斗力顶峰的项家军来说,确实不利。
历史上,梁将军首次正面与章晗决战,也是在章晗连续消灭魏、齐两国之后。
梁将军瞅准时机,在章将军部队历经两场激战、尚未补给休整之际,发起了对章将军的突袭,章将军终因兵力匮乏而败退。
此时,梁将军因刚清除周边敌对势力,麾下兵强马壮。章将军攻陷魏齐后,梁将军亲率大军迎战章将军,并遣派羽将军与邦将军分兵出击,沿途屡挫秦军。在定陶,梁将军亲自指挥楚军正面击败章将军军队,与此同时,羽将军攻陷襄城,邦将军与羽将军联军在雍丘意外斩杀三川郡守,连串胜利让梁将军对秦军产生了轻视。
章将军因连续战败损失惨重,又被迫分兵应对各地敌对势力。不久,朝廷全力支援章将军,兵力得到补充的章将军,趁夜突袭定陶,一战斩杀梁将军。
梁将军陨落后,章将军犯下大错,以为楚国将因内乱而不堪一击。于是,章将军联合王将军的二十万长城军团,加上自己的二十万刑徒军,全部渡过黄河北上,直逼赵国,最终在巨鹿包围了赵军,以王将军军队为内圈,章将军则亲自在外围布防,企图引诱各国联军救援,一战定乾坤。
然而,楚军虽失主将梁将军,但其余将领仍在,年轻的羽将军接过领导权,成为楚军的精神支柱。最终,羽将军破釜沉舟,在巨鹿之战中大败王将军,王将军的失利,加上邦将军大军西进顺利,令章将军陷入困境。
巨鹿之战后,刑徒军损失不大,但面对子婴投降邦将军、后方失守的局面,章将军不得不率领二十万大军投降羽将军。
一个夜晚,羽将军坑杀了二十万秦军降兵。尽管后来章将军被羽将军封为诸侯王之一,但内心恐怕满是悔恨。
关中秦人对章将军恨之入骨,对邦将军则热烈欢迎。章将军与羽将军均被视为关中秦人的仇敌,邦将军的仁义与羽将军的嗜杀自负,最终成就了邦将军的大业。
彼时,章将军出兵救援李郡守于荥阳,又遣涉间、苏角、布将军扫荡三郡,稳固关西。随后,章将军突然在泗水郡陈兵,正发展中的梁将军不得不倾巢而出迎战,历史轨迹已然偏移。
梁将军大军北上萧县之际,邦将军得梁将军五千兵马,火速返回沛县。依据范谋士之策,萧县的梁家军与沛县的邦将军部众互为策应,只要章将军出兵,另一方即可趁机行动。
沛县之内,邦将军心急如焚返回后,既要保存实力,又要做好防御章将军大军来攻的准备。
“李雷,你即刻前往乌陵和韩城,通知韩信与张耳,除赵高留守乌陵指挥三千士兵外,其余兄弟与军队务必返回陈县。目前,项羽亲率十万大军正向杞县进发,我们亦需集结四万人在陈县以应对。速去!”
“遵命,兄长。”
李雷随即转身离去。
泗水地区,章云麾下的十五万主力屯驻于丰城,而刘邦则已在陈县集结了四万兵马。项羽则亲自带领十万项氏军在杞县驻扎。在这片不足一百五十里直径的地域里,三方势力,近三十万大军汇聚,战场的气氛因项羽进驻杞县而变得异常沉寂。
丰城,章云府邸。
刑徒军的三大首领齐聚一堂,陈余依旧保持着沉默,无法参与军事决策的他,只能在一旁静听章云与司马错的交谈。
“上将军,陈县的刘邦已将散布各地的军队召回,人数不少于四五万。显然,他十分担忧我们会攻击他的故乡。”
司马错指着沙盘上的陈县说道,接着沿着沙盘继续讲述:
“此地,杞县,离我们不足百里,一日可达。据报,项羽大军已离开彭城,现在杞县集结的项羽主力不下十万,皆是勇猛之士。”
听着司马错的汇报,章云已深知局势尽在掌控之中,且正按预期发展。对于刘邦,章云虽未将其视为大敌,但亦不敢轻视。刘邦虽实力不强,麾下却多勇士,只是时机未到,不宜与刘邦正面冲突。
至于项羽,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只是章云征伐天下棋盘中的一枚棋子。
布局已定,只待章云认为的最佳时机来临。
“很好,这正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向魏国境内广泛传播我们即将在丰城与项羽决战的消息。为了制造声势,派出军队在丰城周边实施坚壁清野,但切记不可真正骚扰百姓。在城南大规模砍伐树木,制造攻城器械,命令骑兵不时出城巡逻,越显眼越好。”
“明白。”
……
城门口,伴随着“吱吱”的声响,城门缓缓关闭。司马豹亲自带领骑兵在城中巡逻,城楼上,数以千计的秦军弓箭手与弩手严阵以待。英武手持长枪,在城楼上来回踱步。
杞县城头,项氏军的士兵同样严阵以待,手持佩剑的将领目光远眺,紧张与严肃写满了每位士兵的脸庞。
城下,一条宽约三丈的护城河中,上千名项氏军的士兵正挥动锄头挖掘着河壁。
护城河景象
项军士兵挖掘之声连绵不绝。
每组挖掘小组含五人,构成这支时代军队的基础单元。
一人执锄挖掘河岸,一人负责将土装入竹筐,第三人紧系装满土的筐绳,随后将绳另一端掷向地面,地面上一人提拉竹筐,最后一人接力将筐运至远处。
工程虽繁,人多则速。
半日之间,城墙一侧护城河已拓宽逾三丈,六丈宽的河面恰好位于城墙弓箭手射程之内。
如此布局,即便是勇猛如李猛,也需在城下首道防线付出巨大代价。
时至正午,项军士兵自湿滑的河岸爬回地面,三丈高的河岸对多数人而言攀登不易。
河面之下
一名白衣青年小卒,三次尝试攀爬河岸,均在中途滑落。
望着光滑的河泥,低头见鞋上黄泥,小卒面容清癯,光滑无须,苦笑浮现。
“看来我非干此类琐事之才。”
小卒整理衣袖,见河道中人影稀疏,上方传来用餐信号,不自觉抚腹,一上午劳作确实疲惫。
饥肠辘辘间,小卒仰望自己的“杰作”——他人挖出斜坡,自己却造就垂直河岸,难怪难以攀登。
“嘿,还有人呢?小兄弟,需帮手否?”
河岸上方探出一人,小卒投以苦笑,一条长绳垂落。
“用餐了,用餐了!”
护城河前的空地上,千人分队列队领餐。即便是在日益强盛的赵帅麾下,普通士兵午餐不过一碗糙米粥,搭配两块硬胡饼。
糙米等杂粮熬粥,佐餐之物。午餐粥配胡饼,晚餐则为菜汤伴胡饼。
胡饼在此时代并不罕见,无论是赵帅麾下,还是李猛的秦军中,胡饼皆是常见军粮,便于携带,制作简便,且耐饥。
排了许久队伍,小杰中午时分捧着一碗掺了大量清水的稀薄米粥,筷子上还插着一个面饼,嘴里咬着一个。一番寻觅后,小杰终于瞧见了刚才拉他一把的那位大叔。
小杰蹲在大叔身旁,微笑着打了声招呼,随后大口啃起面饼来。
“嘿,老兄,你是哪里人?”
大叔将碗中最后一口米粥饮尽,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碗边,皮肤黝黑的脸庞透露出他长期劳作的痕迹。他瞧着小杰白白净净,年纪似乎不超过二十岁,好奇地问道:
“看你年纪轻轻的,做事也不太熟练,我猜你是刚来投奔将军不久吧?”
小杰大口嚼着面饼,五官清秀,眉宇间透出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头发束成发髻,清瘦的脸庞显得他有些文弱。
“是的,我是将军攻占城池后,不远百里从家乡赶来的。”
大叔看着小杰大口吃面饼,不禁抿了抿嘴。小杰感激地看着这位憨厚的大叔,为了感谢他的帮助,从手中的面饼掰下一半递给他。
“来,谢谢大哥刚才相助。说实话,我自投奔将军以来,本以为能大展拳脚,没想到一身本事却埋没于此,成了一个普通士兵,唉!”
大叔摸了摸头,接过半块面饼。听着小杰的自述,他这个地道的农民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很不一般。
“小兄弟,看你的模样,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你莫非识字?是个读书人?”
小杰摆了摆手,无奈地开口:“我是淮水边的人,姓李名策,今年二十二岁,从小熟读兵法策略。”
李策?大叔疑惑地看着身旁这个捧着土碗、嘴角还沾着面饼渣的年轻人。
“小兄弟果真是读书人,你这么年轻就上战场,在家乡娶妻了吗?”
娶妻?
李策轻笑一声,他几乎一贫如洗,虽有惊世之策,却无人赏识。除了满脑子带兵打仗的想法,他其他什么都不擅长,经商失败,又无人推荐做官。母亲去世后,家里连办丧事的钱都没有,这几年全靠亲友接济才勉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