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烈没有惊讶。
对于爱上自己的恩人这种情况,很常见,可以说,古往今来,例子很多。
要不怎么会有“公子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这种话呢?
不过,这是对于长得好看的。
若是长得丑的,那就是“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为恩人当牛做马”。
所以,萧烈猜测,对方应该是个长相不错,或者品位不错,也可能是个有才华的老男人。
见萧烈没给反应,这回倒是轮到夏星宇惊讶:
“你不吃惊我爱上一个能当我父亲的男人?”
在夏星宇看来,爱上资助自己、并且还是个能当自己父亲的男人,是违背伦理的。
毕竟,他以前的老师常跟他说,“小宇啊,你以后一定要孝顺你的资助人,要将他当成你的父亲,这样才不枉费人家资助你一场”。
这点,夏星宇一直铭记,甚至超纲发挥,不仅很孝顺,还爱上了他的资助人。
所以,在夏星宇的潜意识里,他觉得他爱上了自己的‘父亲’。
萧烈不管他那些纲常伦理,不答反问:“他拒绝了你?”
否则,夏星宇不会像现在这般,生无可恋。
果然,听到这话,夏星宇的眼睛肉眼可见黯淡下来:
“是的,他拒绝了我,我在他生日那天,将我自己送给他,他不要。”
他垂下眼睫,随即又抬起来,
“不,他抱了我,只是没要我。”
说着,他单手撑腮,将下巴支在窗台上,陷入了回忆,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校长办公室,我躲在门外,听见了他的名字,我资助人的名字。那时他背对着我,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包裹在昂贵的西装衣料里,宽阔,挺阔,是我只有在电视里,才看过的那种。”
“第二次见他,是在学校的奖台上,他受邀上台讲话,我在台下第一次看见了他的脸,戴一副银边眼镜,脸颊微微下垂,却很精神,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身上还是穿一身昂贵的黑西装。他对着话筒侃侃而谈,那是我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之后,我在电视里见过他,在手机屏幕里搜过他,真正第一次跟他接触,是我骑共享单车,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车。我摔在地上,狼狈的没眼看,他从后车座下来,我才认出是他。他没有责问我刮花车的事,而是询问我有没有伤着?他的声音真好听,浑厚磁性,像教堂里的钟磬。”
“我告诉他,我是他资助的学生,我说了我的名字,他竟然记得我,他说想不到我已经长这么大了,他夸我长得好看,还留了我的电话号码,说等到实习期,可以去他的公司找他。”
“之后,我们常常联系,我跟他汇报我的学习情况,分享我的课余生活,他每次都会回复,会夸我很棒,周末的时候,偶尔还会约我一起吃饭,他很温柔,会帮我开车门,会帮我拉椅子,还给我买衣服。”
“我发现我爱上了他,不可救药的、无法自拔的,我开始频繁的梦到他,甚至,梦到他将我压在床上。”
“他很早之前就离婚了,我知道,他有两个儿子,他说我比他们都懂事,说如果我是个女孩,一定是个很贴心的小棉袄。为了他,我可以当女孩,我可以像女人那样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于是,我向他表白了,他很震惊,却没有立即推开我。之后,我们还是一样联系,保持一样的见面频率,但他似乎很逃避我喜欢他这个事实。我不在意,我有耐心,我可以等。”
“却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他竟然要将我送给另一个男人,他让我接近那个男人,他说他需要我的帮助。”
听到这儿,萧烈的心咯噔了一下。
他想到周永盛说的那句“封宏明送给封野的玩物”。
难道封宏明就是夏星宇的资助人?
所以,夏星宇不是受封宏明胁迫,而是因为爱上他,所以才甘愿为了封宏明去接近封野?
萧烈恍然大悟。
他倒是漏了,这些大老板确实会经常做慈善,以维护自己的声誉。
而夏星宇的资料里,资助人名字显示是匿名,想来是封宏明怕这层关系被人察觉,故意抹去了。
毕竟,匿名捐助很正常。
萧烈当时被那段视频扰了心神,现在想来,确实是他疏忽了。
像是为了印证萧烈的想法,夏星宇接着道:
“我开始不同意,他也没有勉强我,但我看着他忧虑的面容,为了工作发愁、夜不安寝,最终为了他那句‘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还是答应了。”
“那天,我像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被送到酒店房间,我第一次穿上精美昂贵的衣服,第一次踏入那么奢华的酒店,但我却害怕极了。最终,我还是无法战胜心里的恐惧,于是,我趁那男人进来之前,逃了出去。”
“你说,我是不是很勇敢?”
夏星宇说着忽然转过头,看着萧烈,眼里露出一点星星似的光。
萧烈的心却开始发热。
他回想着那天跟封野的场景,难怪封野那天会说那些奇怪的话。
敢情封野不知道自己睡错了人?
而那时的自己,也只是将封野当成一个解药的工具。
所以,那晚,他们无形中都成了对方的工具人。
所以,他们这算不算上错花轿嫁对郎?
想到这个,萧烈居然有些想发笑,心里先前由于视频造成的那个结,突然就解开了。
夏星宇注意到萧烈身上细微的变化,有点小自豪道:
“你也觉得我很勇敢是不是?我也觉得,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勇敢,我都佩服我自己。但之后——”
他的表情又颓丧下来,
“他知道后很生气,我第一次见他生那么大的气,我怕他再也不理我,最终还是妥协了。我答应他再去勾引那个男人一次,他听到后,立马开心了,还在我脸颊轻轻亲了一下,虽然是很轻很轻的一下,但足够坚持到我见那个男人了。”
“然后呢?”萧烈的心又提起来。
“然后——”夏星宇长叹出一口气,“然后我就去见了那男人,那人跟我想的不太一样,是个很帅,却很可怕的男人,我还没碰到他,就被他丢开了,我胳膊都差点被他拎脱臼。”
夏星宇趴在窗台上,“再之后,我的资助人就停掉了对我的资助,我被带到这儿来了……然后,就再也没见过他。”
听完夏星宇的整个故事,萧烈一时竟有股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想了想,问:“那你想见他吗?”
夏星宇眼睛亮了亮,“你是他派来的对不对?我就知道他肯定还记得我,是他让你来见我的吗?”
萧烈摇头,暗色的眸倏而变得深不可测:“不,我是想让他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