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乖,”苏梓宸俯身在他耳边,热气喷在他冰冷的耳廓,“待本座踏平昆仑,回来给你带昆仑雪顶的冰莲——你不是最喜欢那花么?
苏梓宸将凌言打横抱起时,掌心触到他腰间渗出的凉意。
他皱眉,黑袍袖口拂过凌言腰侧,一缕隐晦的妖气渗入,强行压下那阵寒意。
若雪阁的结界在他指尖下泛起幽蓝微光,他随手打入三道妖纹,结界瞬间暴涨,化作冰晶琉璃般的屏障,将整座阁楼裹得密不透风。
“师父总爱跟本座较劲。”他低声呢喃,将凌言放在铺着雪白狐裘的软榻上。
烛光下,凌言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长睫轻颤,似是因锁灵蛊的灼痛而蹙眉。
苏梓宸俯身,指腹轻轻拂过他紧蹙的眉心,那动作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
下一刻,他忽然吻上那片颤抖的唇,冰冷的触感让他喉间一紧,却又在触及那微弱的暖意时,心底泛起尖锐的疼。
“等本座回来。”他松开手,黑袍如墨蝶振翅,瞬间冲破屋顶,化作黑芒射向昆仑。
阁楼内的暖意尚未散去,凌言的凤眸已缓缓睁开。那双眼眸里没有了平日的淡漠,只剩下蚀骨的疲惫与决绝。
他撑着软榻坐起,指尖触到枕下那枚温润的玉佩——
是他入门时,师尊所赐的“凝魂佩”,内蕴一缕本命神魂,本是留作渡天劫之用。如今,却成了他唯一的筹码。
“苏烬……”他喃喃念着那个名字,指尖用力,玉佩在掌心寸寸碎裂。
幽蓝的光屑混着鲜血溢出,他白皙的手指上绽开细密的裂纹,每一道都牵扯着神魂的剧痛。“不能再错下去了……”
碎玉落地的声响里,他起身走向墙壁。流霜剑静静悬在那里,剑身映着他苍白的脸。
当年他以这柄剑镇守锁妖阵,斩过万千戾妖,如今却要用来剖开自己的胸膛。
指尖抚过冰凉的剑脊,如同抚摸一位老友的脊背,他低声道:“流霜,最后一次了。”
剑出鞘的清鸣在房间里回荡。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腕翻转,流霜剑精准地刺入心口。
鲜血喷涌而出,却在接触到空气的刹那,化作流金符文,顺着他的衣襟蔓延开,如同夜空中骤然绽放的星图。
他猛地拔出剑,血花溅上狐裘,而他手中,已多了一支通体莹润的玉笛——
笛身刻满流转的星辰图案,正是上古神器“星罗”。
星罗现世的瞬间,若雪阁的结界轰然碎裂。
凌言足尖一点,流霜剑自动悬浮脚下,载着他冲破雪幕,直往昆仑而去。
他身上的白衣已被金红符文浸透,墨发在狂风中飞舞,竟比当年镇守锁妖阵时,更添了几分决绝的神性。
昆仑之巅,妖气如墨海翻腾。苏梓宸化出的九尾天狐虚影遮天蔽日,每一条狐尾扫过,都带起腥风血雨。
霍念的龙城剑被妖力震得嗡嗡作响,普玄大师的青铜灯已是油尽灯枯,阶下修士死伤惨重,残垣断壁间,唯有绝望的血色在蔓延。
“苏梓宸!我杀了你!”霍念嘶吼着扑上,却被狐尾狠狠扫飞,口吐鲜血撞在冰壁上。
苏梓宸狂笑出声,猩红的眼瞳扫过遍地狼藉,正要落下最后一击,却猛地顿住——一道染血的白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昆仑墟渊的边缘。
凌言手持星罗玉笛,站在断裂的玉阶上。
他胸口的伤口仍在淌血,金红符文却在风中愈发耀眼,将他周身的妖气尽数焚散。
他看着那九尾天狐虚影中央的苏梓宸,凤眸中翻涌着痛楚与哀求:“苏烬……收手吧。”
“师父?!”苏梓宸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狐尾猛地收回,化作人形踉跄落地。
他看着凌言胸口的血迹,看着他手中的星罗玉笛,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你怎么出来的?谁让你……”
“别再杀人了。”凌言打断他,指尖轻抚过星罗笛孔,“你看这昆仑的雪,本是干净的。”
话音未落,他将玉笛凑到唇边,轻轻吹奏。
没有震耳欲聋的乐音,只有一缕清越如凤鸣的笛音流淌而出,化作万千金色星屑,飘向被妖气笼罩的修士。
那些浑身黑气的修士猛地一颤,眼中的疯狂褪去,茫然地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
被妖力控制的戾妖发出凄厉的嘶吼,在星屑中化为飞灰。
“星罗……竟是星罗!”普玄失声惊呼,青铜灯骤然爆发出强光,“凌宗师以神魂为引,强行召唤了上古神器!”
苏梓宸看着那些被净化的修士,看着凌言因吹奏星罗而愈发透明的身影,一股暴怒与恐慌攫住了他:“凌言!你敢用自己的神魂!”
他化作黑气扑上,掌间妖力凝成利爪,直取凌言持笛的手腕。
凌言侧身避开,星罗笛音一转,化作金色光刃斩向九尾天狐虚影的核心。
苏梓宸挥袖格挡,妖力与星屑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好久不见,凌宗师鼎盛时期的模样。”苏梓宸的声音里带着病态的兴奋,眼中红光与柔光交织,“这样的你,才配与本座一战!”
“我不是来与你战的。”凌言后退半步,笛音陡然变得哀伤,“我是来带你回去的,苏烬。回到那个……你还叫我师父的冬天。”
星罗笛音化作漫天光雨,如冬日初雪般洒落,每一片光屑都在净化着苏梓宸身上的妖气。
苏梓宸周身的黑气剧烈翻涌,仿佛要将他撕裂。
他看着凌言眼中的温柔,那温柔曾是他在山脚下唯一的光,如今却要将他从力量的巅峰拽下。
“回去?”他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师父忘了吗?是你把我从地狱里捞出来,又亲手把我推进更深的地狱!现在想让我回去?晚了!”
他猛地拍出一掌,凝聚妖气的黑莲在掌心绽放,直逼凌言心口。
凌言没有躲,只是闭上眼,将星罗笛凑到唇边,吹出了最后一个音符。
金色的星屑如潮水般涌出,瞬间吞噬了黑莲,也吞噬了他自己。
那道白衣在光华中寸寸碎裂,如流萤般消散。
“不——!”
苏梓宸发疯似的冲过去,在凌言彻底消散前,接住了那道逐渐冰冷的身影。
凌言躺在他怀里,胸口的伤口还在淌血,星罗玉笛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他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