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站出来举报,不仅会遭到同僚的孤立,还会被所有人看不起。
况且,凌浩天是他未来的岳父,而头皮、贼仔明以及苗国华,则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
古时候虽有大义灭亲之说值得敬佩,但传统观念更强调亲疏有别。
即便到了今天,这也依然是条不成文的规矩。
“老凌啊,老凌……但愿这次能让凌浩天有所觉悟。”
昔日黄炳耀向来雷厉风行,如今却被廉署与保安局严密监视,内部事务不容出半点差错。凌浩天的团队必须保持清白,即便不清白,也需变得清白。
于是,黄炳耀并未责怪他,反让凌丰介入处理此事。凌丰对背叛者极为震怒,黄炳耀既已求助,自当给予足够面子。于是李福出手,方向东“消失”,事情就这么简单解决了。
警署危机解除后,黄炳耀刚想休息,却察觉异样。铜锣湾雷霆安保的行动是否太过迅速?那可是廉署精锐小队,全由外籍人士组成,据说来自昂撒国退役军队,装备远超普通警察。李福通话时竟未提及此事,只说方向东不见了。
“怎么回事?”“李福骗我?任务失败?”“不,凌丰的声誉不容破坏。”“难道李福成功了,方向东被除掉?”“但我为何心神不宁?”
黄炳耀情绪激动且困惑,绞尽脑汁也理不清头绪,一看时间已近凌晨四点。他根本无法入睡,毕竟他是从基层升至高层的老警官,深知一线干警所遇困境。将自己代入其中,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方向东,考虑因素太多,稍有不慎便留痕迹。
黄炳耀索性起床反复推演,却越推越迷茫,始终想不通对方是如何做到的。恍惚间到了早餐时间,只好穿衣洗漱吃早饭去上班。
原本打算告诉凌浩天别太焦虑,安心工作,但转念又担心,决定等到中午等凌丰醒来请教。毕竟江湖人皆知,凌丰不会在中午12点前起床。
黄炳耀坐卧难安,连最爱的爱心之枪也提不起兴趣。
到了临近午休时分,依旧毫无音讯。
忽然,有人闯了进来:“老板,西九龙出了状况。”
黄炳耀心头一紧:“什么情况?”
康道行迅速汇报:“有市民报警,说西九龙某单元内发现,保安称死了四个外国人。”
“关键在于,他们都是瞬间死亡。”
“一击致命!”
黄炳耀略显惊讶,急忙道:“走走走,一起去看看。”
康道行愣住:“老板,这事不用您亲力亲为吧?”
黄炳耀摇头:“不,我还是得亲眼确认才行。”
“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毕竟死的是洋人呢!”
“督爷今晚估计又要失眠了。”
黄炳耀瞪了他一眼:“我就闲得慌不成?”
“快带路,啰嗦什么?”
康道行无奈,只得随他而去。
随后,黄炳耀跟随康道行团队前往某单元。刚进去,二人脸色骤变。
卓凯开口:“老板,这些洋人的身份有疑点,他们全是廉署的人。”
黄炳耀与康道行面色大变,彼此对视,皆感棘手。
“他们都是调查处的调查主任,其中威廉更是调查总主任。”
黄炳耀立刻问:“什么情况?”
“我要查看。”
卓凯怒道:“这本该是我们负责的案件,可对方强行接管了。”
黄炳耀扶了下眼镜:“具体情况?”
卓凯示意内部查看。
康道行追问:“是否取证?”
卓凯忙答:“已取证。”
“发现了四枚弹壳,回程后会进行弹道检测。”
“不过……”
“这武器不像是本地人使用的。”
黄炳耀和康道行惊呼:“大圈帮?”
卓凯摇头:“非大圈帮。”
黄炳耀和康道行互望。
“更像是昂撒人的制式装备。”
康道行心头一震:“别乱说话。”
“还有什么线索?”
卓凯回应:“有。”
“经调查,单元内似乎还留有一人的活动痕迹,但我们没找到这个人,连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这个地方太偏远了,平时根本没人会来这里,我们要找目击者都找不到。”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里应该是廉署的一个安全屋,他们肯定是在保护某个人。”
“看守的安全人员死了,被保护的人也不见了。”
“不清楚廉署正在进行什么样的秘密行动。”
两人缓缓点头。
黄炳耀脸色阴沉地道:“去看看。”
然而很不巧,黄炳耀这一行人竟被拦住了。
黄炳耀连动都不敢动,更别提反抗了。
廉署副专员看着黄炳耀说道:“黄先生,里面遇害的是我们的同事,这案子已经归我们廉署接管。”
黄炳耀虽然不敢动手,但嘴上可不饶人:“不行,这是命案,属于我们警队的管辖范围。”
“这里是西九龙地界,死的是不是廉署的,我说了算!”
廉署副专员气急交加地看着黄炳耀,头痛欲裂。
也许有些人不知道,警察是底盘意识最严重的行业之一。
就拿 的警察来说,联邦警察到地方来,对方要是不配合,那就真的不配合了。
凭什么要配合你?你又不是我的上级。
黄炳耀态度非常坚决,警廉关系本就紧张,如果廉署一插手,警队可能会收起调查权限,说不定还会有人借机指责他们不作为。
这种压力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黄炳耀绝不想背这个黑锅。
副专员怒斥道:“黄sir,我们是廉署,死的是我们的执法成员。”
“这案子是针对我们廉署来的。”
黄炳耀睁眼说瞎话:“我还没收到案件详情报告,不知受害者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起刑事案件。”
副专员更加愤怒:“我们只对港督负责,其他部门无权阻止。”
黄炳耀冷笑一声:“不!”
“你把事情搞错了。”
“廉署确实只对港督负责,甚至有权调查三司十三局中任何人的行为。”
“你们有这个权力。”
副专员咆哮道:“那你为什么还敢阻拦?”
黄炳耀语气平淡:“但是,你们也仅仅只有这些权力而已!”
副专员瞳孔骤然收缩,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什么意思?”
黄炳耀冷冷道:“难道还不明白吗?”
“要不要我说得更清楚些?”
“这是刑事案件,不是案件。”
“受害者同属你们廉政公署,依规你们该回避才是。”
“还不懂吗?”
副专员怒目瞪着他,身后洋人们已团团围上。
康道行、卓凯等人毫不退让,自发站到黄炳耀身后。
黄炳耀神色愈发冷淡:“想挑起警廉间的又一次争端?”
“随便你!”
“这种官司即使告到总督面前,我也无惧。”
“警察就该干这个。”
挥了挥手,“请他们回警局录口供。”
副专员气得发抖,简直难以置信:“黄……炳……耀!”
这三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的,足见他的愤怒。
“我的队员死了,你不思替我的队员,竟专挑我麻烦?”
“你有何资格让我去警局录口供?”
黄炳耀嘲讽地瞥了副专员一眼:“你自己心里清楚不是?”
副专员深深凝视黄炳耀,内心波涛汹涌。
“难道是我暗中以东方为切入点的事被他察觉了?”
“这不可能!”
“我做得十分隐秘。”
“就连廉署普通调查员都不知这里有廉署的秘密据点。”
秘密据点岂容外泄,若众人皆知还叫什么秘密?
副专员认定黄炳耀是在虚张声势:“我知道什么?”
黄炳耀竟叹了口气:“你刚不是说这里可是你们廉署的秘密据点,死的也是你们廉署的人。”
“凶手怎知廉署有此秘密据点?”
“为何要杀害廉署执法处的人?”
“死者所办何案?”
“若警队不明,又如何为你们伸张正义?”
“莫非你身为廉署实际负责人,竟不知警队流程……这让我太失望了!”
副专员面色铁青,气得发黑。
然而暗自松了口气:“他果然不知东方之事。”
黄炳耀严肃对副专员道:“我们警队不同于你们廉署,非要拿到酬金才肯行动。”
“你们资金充裕,我们却不行,即便经费一时未到账,也得照常工作。”
“你们招聘时喝茶聊天,我们只能泡茶接待。”
偏头示意手下,“请专员及其同事到警局饮茶。”
康道行与卓凯对视一眼,两人精神大振。
在警界中,常听闻有人被廉政公署约谈到“喝咖啡”,但从没听说过反向的情况发生。西九龙总区这次可是开了先河。
康道行迅速上前,伸出双手邀请:“专员,请随我们一同前往西九龙总区,尝尝我们的茶。”
副专员勃然大怒:“太过分了!”
随即掏出手机,大声拨号:“老大,你是怎么管教下属的?这样的带队方式是你允许的吗?难道连我也会被他们找去谈话?”
电话里他不停地抱怨。
许久后,副专员得意地将手机推向黄炳耀:“黄sir,这是老大打来的。”
所有警员脸色骤变。
黄炳耀接过电话,看着手下们的状态,与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何必紧张?老大又不会偏帮外人。”
副专员瞳孔微缩。
黄炳耀语气洪亮,电话那边的老大必定听得清清楚楚。
副专员心中暗惊,眼神复杂:“竟小觑了这胖子。”
别以为身为警务处处长就能随意指挥他人。
官场规则森严,一切需按流程行事,所谓的程序正义。
若是老大今日敢下令将案件移交副专员,他的位置将岌岌可危。你可是三万多名警察的老大,本应归我们负责的案件为何交给廉署?
廉署隶属保安局吗?它是你的上级吗?
显然不是吧。
那为何要把案件转给廉署?
仅因为都是外籍人士?
若是如此,老大的指令连总部都通不过。
并非他有意刁难,而是整个仅有三万多警察,其中外国人占比极低,不足百分之一。
惹怒本地警察,老大还能安稳坐镇吗?
恐怕会重蹈雷洛和龙成邦时代的覆辙。
副专员心想:“看来连副局长出面也无济于事了。”
“这个黄胖子,难怪能在西九龙总区稳居高位……”
黄炳耀这才慢条斯理地接起电话:“老大,有何指示?”
副专员猜得没错,老大确实听到了黄炳耀的最后一句话,原本准备的训话硬是改了方向。
“黄sir,究竟是何事让副专员如此愤怒?”
“务必谨慎,莫要轻易引发警廉冲突。”
黄炳耀的回答十分干脆:“我只是尽到一名警察的责任。”
“刑事案件不属于廉署管辖范围。”
“这是我们的职责,廉署插手过多,这并不妥当。”
一哥沉思良久:“对方可是廉署副专员,抬头不见低头见啊……”
黄炳耀心想,我在讲流程,你却在说人情?
“他在港督府势力不小。”
“黄 sir,能宽容时就宽容些。”
黄炳耀忽然笑了:“一哥的情面我还是会给的。”
“不必带他们去警署录口供,但在案发现场录口供应该没问题吧?”
“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大妥协……你也清楚手下弟兄们对廉署有多不满。”
“若对方继续得寸进尺,抱歉,绝不可能。”
“我们西九龙总署绝不是软弱可欺之人。”
“整个警队也不存在这样的软弱之辈。”
一哥心里暗骂:你们个个都硬气,唯独我是软弱奉承的小人?
但嘴上却满是赞赏,“黄 sir,您不愧是西九龙总署的署长,是我们警界楷模,就按您说的来。”
“把电话递给副专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