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书院,严瑾的小竹林住处。
“吱呀——”
房门一推开,严瑾刚踏进屋,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坐在他桌前的小椅子上。
陈诺正低头翻着他之前随手画的草稿纸,眼神却根本没聚焦在画上,像是发呆,又像是在回忆什么。
她双腿并拢,坐姿端正,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等得太久,不知不觉陷进了某种情绪里。
严瑾悄悄走过去,脚步轻得连影子都没惊动半分。
“咳咳!”
他突然清了清嗓子。
“啊——!”
陈诺被吓得猛地一抖,猛地站起来,脚下一虚,还差点踩到那堆画稿。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像是刚从长梦中惊醒,有点慌乱,又有点恼怒。
严瑾原本脑子里已经酝酿好一句调侃:“怎么?怕我惹你爹发火,当不成你家驸马啦?”
但话到嘴边看着她眼里还没散去的担忧,他转了转舌头,换了个轻松点的说法:“我回来就吓成这样?不会是在想我吧?”
陈诺白了他一眼,嘴上嫌弃,语气却柔了不少:“少来这套。快说,见到我父皇,他……有没有为难你?”
“没为难,倒是对我‘赞赏有加’。”严瑾一边脱外袍挂好,一边走到桌边倒水喝。
他把入宫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连那位神出鬼没、阴阳怪气的蟒袍老太监也带上了,只不过那点精神试探的细节,留到后头才讲。
“说到底,这场赐婚啊,听着风光,实际上还是得我自己硬实力站得住脚才行。”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就是聊家常。
本以为陈诺听完会露出点失落,谁知她却忽然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像夜空里突然亮起的小月牙。
“你这是什么表情?”严瑾狐疑地看着她,“不会是……你觉得我今天的表现拖延了你嫁人的好时机?”
“我才没那么小气!”陈诺撅了撅嘴,“真要你什么都不管,脑袋一热就答应我父皇所有条件,那我才要怀疑你是不是根本没动脑子呢。”
严瑾一怔,随即笑出声:“得咧,殿下胸襟开阔,小民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诺“哼”了一声,鼻子轻轻翘起,但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对了。”严瑾突然语气一转,正色问道:“那个一路跟着我、眼神跟刀子一样的蟒袍老太监,什么来头?”
“你说他啊……”
陈诺的笑意收了几分,语气也跟着沉下来:
“那是太上供奉,皇室最隐秘的底牌。先皇在位时他就是宫里最强的高手,有多少岁没人知道。平时几乎不出手,但凡他一动,绝无活口。”
“啧……”严瑾倒吸了口凉气,一想到自己一路上还敢打断人家的问话,“合着我一路上走过来命是真大。”
陈诺的表情突然变得紧张起来,靠近了严瑾一步:“那他对你出手了吗?”
“倒是没有,言语上试了几次,我装疯卖傻给糊弄过去了。”严瑾耸了耸肩,“最后他像是施了个魂道的术法,不过嘛……”
他扬了扬眉毛,“你知道的,我最不怕的就是灵魂上的较量。”
陈诺闻言,脸色沉了几分,眼底浮起担忧:“你得小心。他是陛下的刀,不看亲疏,只听命令。哪怕你是驸马人选,他真要动你,连眼都不会眨。”
“放心。”严瑾点点头,忽然笑得有些痞气:“我还等着娶你呢,死早了多亏。”
“你!你又来!”陈诺羞得一跺脚,俏脸飞红,“说话就不能正经点!”
两人对视着,气氛忽然变得微妙起来。
严瑾轻咳一声,先把暧昧气氛撇到一边,低声开口:“说点正事吧。我托你查的明月族,有眉目了吗?”
一听这话,陈诺的表情瞬间收敛,正色点头:“我偷偷翻过皇宫的卷宗,但凡是跟明月族有关的,全被人清理得干干净净,连个脚注都不剩。”
严瑾眯了眯眼:“果然,跟我猜的一样。”
陈诺却话锋一转,语气透出点小得意。
“不过,我找到了一条线索。那些被删掉的卷宗,竟然全是同一个史官写的。”
“我在旧档库里翻出几页残卷,名字都对得上。虽然已经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但那史官的后人还在京里。”
“哎哟?”严瑾眼睛一亮,像是在一团迷雾里终于摸到了一根线索,“你意思是,我们能顺藤摸瓜,查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能说,有这个希望。”陈诺收起得意,眼神认真,“但如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些史官后人可能早就被人盯上了。”
话音刚落,严瑾突然一把把她抱了起来。
“你干嘛!”陈诺顿时脸红成一只熟透的虾,手忙脚乱地推着他肩膀,“疯了你!”
“奖励你一下啊。”严瑾笑得一脸贼,“我家诺诺这么聪明能干,不亲一个说不过去。”
“你放我下来!”陈诺羞恼地低声喊着。
“偏不。”严瑾死皮赖脸地抱得更紧。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闹腾了好一会儿,直到窗外月光洒进屋内,夜色温柔得像是特意给他们配戏的背景布,严瑾才终于放人,然后一挥手,召出了造化笔。
“正事来了。”他说着坐下,“动身前,咱得换个身份。”
“换身份?”
“今天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四大邪术之首的‘整容邪术’。”
他笑得像个黑心医生,手中灵力一灌,造化笔“嗖”地飞了一圈,两张半透明面皮就这么从空中飘了下来,晶莹剔透,仿佛还有呼吸。
陈诺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这我也能用吗?”
“当然能。”
严瑾得意地点点头,“不过我没捏太漂亮,太漂亮出门太引人注目了。你想啊,我们两个一出街就引发围观,那还怎么查案?”
“谁稀罕漂亮啊!”陈诺嘴上嫌弃,但身体很诚实地凑上前去,眼睛几乎都贴上去了。
这画皮术可是春秋仙尊的传承之术,已经不是最初那种低阶幻术了,而是更高明的变化手段,连灵识探查都难以识破。大元王朝那一遭连那些大佬都能瞒过去,这次可谓升级版出场。
严瑾看着她两眼放光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一句:“啧,还说自己不稀罕?你这眼神都快把面皮看出花来了。”
“严瑾你再贫我真踹你了啊!”
陈诺羞恼地一撇嘴,但最终还是乖乖戴上了面皮。
眨眼间,两张原本熟悉的脸就变成了两个完全陌生的模样。
严瑾拍拍衣摆,站起身:“走吧,今晚咱们就去拜访一下那位史官的后人,说不定能从他口中撬出点旧年的隐秘。”
月色如水,两人肩并肩走出书院,在静谧的夜色中,朝着城中史官后人的那处老宅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