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路摔断腿…被车碰一下…”杨伟那阴恻恻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陈岚和陈母的脖颈上,带来刺骨的寒意。陈母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惊恐地看着儿子,又看看凶神恶煞的杨家人,浑浊的老泪无声地滑落。陈岚则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陷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她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狼,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杨伟,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的嘶吼:“杨伟!你敢动我妈和我一根指头试试!我跟你拼命!”
“拼命?”杨伟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就凭你?陈岚,省省吧!你现在拿什么跟我拼?你弟弟是个瘫子,你妈是个半截入土的老太婆!你拿什么护着她们?识相的,就劝陈默把字签了!大家都省事!”
王艳在一旁煽风点火:“就是!赶紧签了得了!磨磨唧唧的,耽误我们时间!这破地方,多待一秒我都嫌晦气!”她嫌恶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杨母更是直接上手,隔着陈岚就去拉扯陈默身上盖着的薄被,声音尖利刺耳:“陈默!你聋了吗?签啊!快签!签了字,我们立刻就走!不然…不然我今天就死在你面前!让所有人都知道是你逼死了你岳母!让你遗臭万年!”她开始使出撒泼打滚、以死相逼的惯用伎俩。
狭小的出租屋,彻底沦为了修罗场。哭嚎、威胁、咒骂、恐吓…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疯狂地冲击着陈默脆弱不堪的神经。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一样,嗡嗡作响。母亲的啜泣,姐姐愤怒的嘶吼,杨母尖锐的哭嚎,杨伟阴冷的威胁,王艳刻薄的嘲讽…如同无数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破碎的灵魂。
他死死地闭着眼睛,牙关咬得咯咯作响,试图隔绝这令人崩溃的噪音。可那些声音无孔不入!尤其是杨母那“死在你面前”的嚎哭和王艳那“晦气”的嘲讽,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最敏感的神经上!
“啊…嗬…嗬…”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痛苦而压抑的嘶鸣,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那只唯一还能微弱动弹的右手,死死地抓住身下粗糙的床单,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
“默默!默默你怎么了?别吓妈啊!”陈母看到儿子痛苦抽搐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扑到床边,想按住他。
“装!继续装!”杨伟不耐烦地吼道,“陈默!少给我来这套苦肉计!今天这字,你签定了!”
杨父看着陈默痛苦挣扎的样子,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但更多的是对计划受阻的不满。
他再次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一种最后通牒式的压迫感:“陈默!是男人就痛快点!别让你妈和你姐跟着受罪!签个字,摁个手印,一了百了!你再这样僵着,对谁都没好处!别逼我们动真格的!”
动真格的?!
这三个字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陈默猛地睁开眼!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片被绝望和恨意彻底焚烧过的灰烬!他看到了母亲惊恐绝望的泪眼,看到了姐姐因愤怒和无力而微微颤抖的背影,更看到了杨伟眼中毫不掩饰的残忍和杨父那虚伪的“大局为重”!
保护她们…他残存的意识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他不能让这群畜生伤害母亲和姐姐!他这副残躯,早已在地狱,又何惧再签下一纸卖身契?只要…只要她们能暂时安全…
一股巨大的、带着血腥味的悲怆猛地冲上喉头!陈默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噗——!”
一口暗红的、带着血块的鲜血,如同怒放的地狱之花,猛地从他口中喷溅出来!星星点点,染红了胸前污浊的被子,也溅在了床边那张印着88万8的借条上!触目惊心!
“默默!”
“弟弟!”
陈母和陈岚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陈母扑上去抱住儿子,用手徒劳地去擦他嘴角不断涌出的鲜血,老泪纵横。陈岚则猛地转身,如同一头发疯的雌狮,双眼赤红地瞪着杨家人,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悲痛而扭曲变形:“滚!你们给我滚出去!我弟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这突如其来的吐血和疯狂的怒吼,终于让凶神恶煞的杨家人也吓了一跳!杨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杨伟脸上的嚣张也凝固了,王艳更是惊叫一声捂住了嘴。
杨父的脸色也变了变,看着陈默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胸前一片狼藉的样子,再看看陈岚那状若疯魔、择人而噬的眼神,知道再逼下去真要出人命了。他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人死了,这账可就彻底黄了。不如趁他现在还有口气,赶紧把字签了!
“好了!都别吵了!”杨父再次拿出“一家之主”的派头,沉声喝道,目光锐利地看向陈岚,“陈岚!你也看到了!陈默现在这个样子,就是被你们拖累的!赶紧让他把字签了!签了字,我们立刻送他去医院!钱的事,以后再说!”
他这是以退为进!看似让步,实则更毒!用陈默的命来威胁签字!
陈岚看着弟弟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感受着他身体微弱的抽搐,心如刀绞!她知道,弟弟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
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她。她看向母亲,母亲抱着弟弟,哭得几乎晕厥。再看看那张溅了弟弟鲜血的借条…那白纸黑字,此刻如同恶魔的狞笑。
“笔…”陈岚的声音嘶哑干涩,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无尽的屈辱和绝望,“…给我笔!”
杨伟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狞笑,立刻将桌上那支廉价的圆珠笔递了过去。
陈岚颤抖着手接过笔,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溅血的借条上。她扶着陈默那只冰冷无力、微微颤抖的右手,艰难地、一笔一划地,在借款人签名的位置,代他写下了“陈默”两个字。字迹歪歪扭扭,如同垂死之人的挣扎,浸透了墨水和血泪。
写完名字,她抓着陈默的右手食指,蘸了蘸那廉价的红色印泥,然后,重重地、带着最后一丝不甘的力道,摁在了那刺眼的签名之上!
一个鲜红的、带着陈默体温和屈辱的指印,如同一个血色的烙印,永远地留在了那张88万8的卖身契上!
墨痕如血,脊梁崩塌。
陈默在印下指印的瞬间,仿佛被抽走了最后一丝支撑,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嘴角残留着暗红的血痕。他残破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被这纸沾血的借据压垮、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