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若宋缺重新崛起,即使反叛李唐,也不会有人多言。
然而,宋缺明白,李唐绝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表面顺从。
如今宋阀虽仍掌控岭南,且在朝堂中占有一席之地,女儿也嫁入了李家,但这一切不过是暂时的。
一旦李世民统一天下,必然挥师南下,逼迫宋缺臣服。
若他拒绝,整个宋阀都将面临灭顶之灾。
至于反抗?石之轩突破天人境界的消息传来后,宋缺已彻底放弃反抗念头。
只要慈航静斋支持李唐一日,他便不会轻举妄动,以免白白牺牲宋阀。
但如果得到陈凌的认可,无论未来谁胜出,宋阀都能安然无恙。
李唐不敢因宋阀得罪陈凌,而大明上下更是视陈凌为神明。
因此,宋缺清楚,陈凌的人情远超天刀刀法的价值。
更重要的是,既然陈凌亲自开口,天刀刀法已是势在必得,拒绝只会成为自己的催命符。
想到这些,宋缺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他堂堂天刀,何时受过这般待遇?更令他难以接受的是,他竟无力反抗。
宋缺静默不语,陈凌并未催促,而是轻轻倚靠在船篷旁,指尖轻叩桌面。
那沉稳的声响仿若来自深渊的警钟,让宋缺内心稍显不安。
许久……
宋缺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凝视陈凌说道:“天刀刀法我愿意传授给陈公子身边的侍女,但我希望,在宋阀遭遇困境时,陈公子能助我们渡过难关。”
没错,宋缺已选择妥协,无论出于对家族的责任,还是自身考量,他都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然而,陈凌望着宋缺,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这般状态的宋缺,恐怕此生只能停留在大宗师中期,他失去了昔日的锐气与无所畏惧的魄力,即便未来触及大宗师后期,突破的机会也极为渺茫。
其实,陈凌早该料到,自宋阀投诚李唐之日起,宋缺的命运便已注定。
但这些与陈凌无甚关联,他只盼宋缺的天刀刀法别因他的缘故丧失锋芒,否则再高明的技艺也将毫无意义。
短暂思索后,他笑着坐正身体道:“好,若大明统一天下,我必保你宋缺与宋阀荣华富贵;若李唐得胜,我也定为宋缺及整个宋家争取一线生机。
不过后者几率极小,此事我答应了,但我同样期望宋阀主的刀法不失其锋锐,否则这份人情我是不会领的!”
宋缺嘴角微颤,眼睑连连跳动,才缓缓道:“放心,我对陈公子和邪王或许有所收敛,但对于他人,我的锐气从未消减!”
陈凌满意地点点头,头也不回地说:“燕子,开船,去宋阀拜访!”
甲板上,江玉燕将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唇角含笑,应道:“是,公子!”
话音刚落,她猛然挥剑,凛冽剑气刺入水面,随即小船如离弦之箭般破浪前行,直奔宋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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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阀
岭南深处,群山环绕,盘江横贯其间,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起初,宋阀私藏十万精锐,皆为宋缺留给宋师道成就霸业的资本。
然而宋师道性情温良,无意争夺天下,对皇位亦无觊觎之心,纵使宋缺兄弟无奈,也只能顺其自然。
加之宋缺太过强势,十万精锐皆出其手,老二老三即便心存异志,也只能隐忍。
直至慈航静斋扶持李阀,宋氏兄弟才彻底放弃妄念。
慈航静斋统领隋朝正道武林数百载,底蕴深厚,宋缺虽为大宗师,也不敢轻举妄动。
宋师道将十万精锐全数献予李唐,并主动辞去军权,甚至与宋玉致联姻,助宋缺顺利从隋朝镇南王转为唐朝镇南王。
随宋缺泛舟而行,小船经九曲十八弯后,在陆望峰前驻足。
三人沿盘山路行至半山巨台,赫然见“镇南王府”四字金匾高悬。
落款为李世民。
此乃宋缺所愿。
他深知慈航静斋倾向何方,故拒绝李渊提名,唯李世民可保宋阀生机。
宋缺父子竭尽全力,为家族编织重重保障,可谓倾尽全力。
陈凌负手而立,缓步穿行于宫殿中央的长道上,宋缺稍退半步随行,江玉燕则目光流转,对四周景象充满好奇。
忽闻前方传来一声呼唤,“父亲……”只见一位青年带着几分疑惑走近三人。
他先向宋缺行礼,随后将探究的目光投向了能让父亲退居其后的陈凌。
宋缺轻哼回应,“这位是陈凌陈公子,你去告知后厨,今日多备些佳肴款待贵客!”
此言出口,宋师道双目骤睁,凝视陈凌片刻,迅速退开两步整肃衣冠,继而拱手深揖,“宋师道拜见陈天人!”
陈凌笑意浅淡,摇首道:“不必拘礼,你我年岁相仿,随意些即可。”
宋师道虽嘴上称是,心中却满是疑惑:陈凌为何此刻来访宋家?几天前,他还接到慈航静斋师妃暄的警告,称要小心防范陈凌从大明转向大唐,意图暗害唐国内的大宗师。
难道他是来刺杀自己父亲的?这个念头刚冒起便被宋师道否定——绝无可能。
若真有意加害宋缺,何须等到今日?
待确认陈凌并无恶意,宋师道舒气开口,“那陈公子请自便,我这就安排膳食。”
陈凌点头,随宋缺绕览宋阀全貌,最终回到演武场前正殿之前。
雪花漫舞,将陆望峰装点得银白一片,愈发衬托出此地独特的清幽之美。
狂风呼啸,卷起漫天飞雪,映得天地一片迷离。
宋缺从屋内出来,不知与何人交谈片刻后返回陈凌身旁,轻声道:“陈公子,不妨入内稍作休憩?习武之事无需急躁,待明雪止,宋某定倾囊相授。
今日陈公子初访岭南,宋某理当尽地主之谊,公子意下如何?”
陈凌嘴角微扬,目光扫过宋缺,忽然笑道:“宋阀主,莫不是欲向慈航静斋求助?”
此言出口,宋缺面色骤变,唇边笑意僵住:“陈公子此话何意?宋某虽不涉天下纷争,却也不是任人摆布之辈!”
“嗯,找回几分本色了。”陈凌大笑一声,迈步朝屋内走去,“陈某生性贪图享乐,尤喜武艺、美馔与佳人,这三项皆是挑剔至极。
若今日不得满足,恐要败兴而归。”
宋缺双眸微亮,略显释然地笑了:“正好,宋某于美食一道亦颇为讲究,定不负陈公子期望。”
“那就拭目以待!”
……
另一边,兵锋所向,已随主力渡江的师妃暄突然接获后方飞鸽传书,匆匆读毕,眉宇间闪过一丝阴霾,疾步走向石之轩的营帐。
营帐之中,石之轩端坐于一 ** 之上,身前置一炉火正旺,干柴堆积其中。
时而,他会用棍子拨弄柴火,令火焰愈发炽烈,旁观者若不知其故,定以为他在御寒。
然而近来,石之轩每日如此,扫地、添柴,甚至亲手烹煮……
确实……石之轩意识到自己天人境界存在缺憾,虽未明言何缺,但他身为顶尖强者,很快便豁然开朗。
然眼下战事迫近,厉工亦无撤离前线之意,石之轩即便渴望精进修为,也只能暂且搁置。
他尝试从普通人的生活中汲取灵感,以期心境与修为臻于圆满。
师妃暄入内后,见石之轩几乎伏于炉边,眉头微蹙,对其举动不解。
身为大唐支柱,纵心底疑惑堆积,也只能隐忍。
察觉师妃暄到来,石之轩头也不抬,将火棍丢至一旁,起身取茶壶置于炉上,调整柴火稳定,方开口道:“有何要事?进来却不言语,是等我发问?”
师妃暄浑身一震,猛然醒悟眼前之人非善类,急道:“陈凌已至大唐,如先前所料,直赴岭南,想必现已入宋阀,我们……”
石之轩挑柴的手一顿,随后漫不经心点头:“如此?宋缺找到否?”
“???”师妃暄双目骤睁:“是啊,宋缺失踪数月矣……”
忽然,师妃暄皱眉道:“长老,或宋缺未曾离岭南,亦或离去后复返,只是我方未察觉。”
石之轩确认茶壶稳固后,轻拍膝上无形尘埃,踱至师妃暄面前,沉声道:“莫胡乱揣测。”
此言一出,师妃暄顿感茫然,自石之轩突破天人后,其语愈发难解。
随时间流逝,此现象愈发显着。
石之轩忽然打断她要说的话:“宋缺真的会轻易放弃家族大权离开吗?作为宋阀的核心,他不可能如此草率。”
师妃暄脑海中一片混乱,喃喃道:“那……宋缺岂不是……陈凌会不会……”
石之轩眼神中满是失望,看着眼前这位慈航静斋精心培养多年的圣女,心中暗叹。
奇怪,为何此刻想起祝玉妍?或许该去趟阴葵派了。
若是不解决此事,恐怕修为再难寸进。
想到此,石之轩越过师妃暄,掀起帐帘,目光投向远处的大元军营。
寒风灌入大帐,吹得师妃暄打了个寒颤。
她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出帐篷。
“长老……”
“宋缺不会有事,陈凌不屑对无关之人下手。
况且,宋缺对他毫无威胁,何必多此一举?”
石之轩转身冷冷注视着师妃暄,语气严肃:“师妃暄,我很失望!”
说罢,他径自返回大帐。
寒风呼啸,师妃暄伫立原地,冷意渗入骨髓。
她思索,何时失去那份冷静?似乎是从秦梦瑶被逐出师门时起。
种种变故让她无暇顾及内心变化。
直至今日提起,石之轩的话语如雷贯耳,她猛然惊觉,真正濒临走火入魔的并非石之轩,而是自己——慈航静斋的圣女。
回溯这一年多来的言行举止,许多事情起初并未留意,如今师妃暄才意识到,当初本有更妥善的方式应对。
许久之后,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向着身后的大帐深深一拜,随即迈着有些疲惫的步伐走入自己的营帐。
……
翌日,岭南,宋阀演武场。
凌厉的刀气划破阴霾,雪花纷飞间,尽皆消散于锋锐之下。
凝视那翩若游龙的身影,陈凌唇角微扬,转头问江玉燕:\"能否看懂?\"
江玉燕未作回应,此刻她已完全沉浸于宋缺那席卷天地的刀意之中。
半个时辰过去,她骤然出手,拔剑直冲入刀气领域,宋缺见状大惊,正欲强行收功之际,一股霸烈至极的刀气直冲九霄……
嗡!
目睹江玉燕闯入刀气领域的瞬间,宋缺面色陡沉,眉宇间涌上惊慌与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