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的晨雾未散,小鱼儿蹲在药庐檐角,指尖捻着片曼陀罗叶。
露水凝在叶脉间,映得他左颊那道假疤泛着暗红,倒像天生带三分邪气。
十六岁的少年身形硕长如竹,眉眼间俊逸非常,轮廓已隐约可见昔年玉郎江枫的几分风姿,一双眸子亮得星,藏着七分狡黠、三分锋芒。
“沈叔叔,您瞧我这‘鱼龙百变’练得可还成?”
他足尖轻点瓦檐,身形忽如游鱼逆浪,掠过药圃时顺手摘了万春流新栽的朱果,落地时连片草叶都没惊动,“连阴老鬼追我都要喘三喘,总该算顶尖轻功了吧?”
沈逸之斜倚在竹榻上,铜镜映出他嘴角的笑意:“轻功倒是能入流,暗器勉强及格,拳脚稀松、剑法更别提,综合起来……怕是连江湖一般高手都打不过,白瞎了我教你的那么多武学。”
话音未落,三枚金针已破空而出,直取小鱼儿后颈、膝弯、足踝三处大穴。
“哎哎哎!偷袭啊!”
小鱼儿怪叫一声,拧腰翻腾,衣袂翻飞如蝶,险险避过金针,袖中却倏地甩出根银线,线头拴着枚枣核镖,直取沈逸之手中铜镜。
“叮——”
铜镜纹丝未动,枣核镖却碎成齑粉簌簌落下。
“仗着内力深欺负人!”
小鱼儿落地踉跄,嘴上却不饶人,“您这武功倒是厉害,可是哪有高手用金针的啊,倒像拿绣花针绣花的老太太!”
好小子,你这是吐槽我是东风不败啊。
沈逸之轻笑一声,指尖在镜面一弹,金针竟绕着小鱼儿耳畔打了个转,又稳稳落回他掌心:“再教你一招——”
话音未落,他身形忽如鬼魅般欺近,指尖在少年肩井穴轻轻一按。
小鱼儿只觉一股温热真气顺着经脉游走,所过之处滞涩尽消,竟比他平日打坐三个时辰还畅快。
“佛光普照?”他瞪大眼,“您把金顶绵掌化进点穴里了?”
沈逸之收回手,指尖摩挲着铜镜边缘:“真气走手少阳三焦经,遇滞则散,遇阻则绕。记住了,勤练内功、武功才是王道。”
小鱼儿龇牙揉着肩膀,眼珠却亮得骇人。
方才那一按看似随意,却让他掌心发烫,仿佛握着一团将熄未熄的炭火,体内真气暖洋洋的,内功自行运转,让他感受往日练功所缺线路——这便是绝顶高手的本事?
沈逸之忽地抬眼望向谷外,眸光微沉:“要出谷了?”
小鱼儿笑容一滞,从怀中摸出半枚残玉。
玉佩裂痕处隐约可见个“江”字,正是八年前铜先生丢下的那枚。
“我查了八年,江琴最后现身的地方是江南。”他指尖轻弹残玉,声音陡然冷下来,“有些债,该讨了。”
五大恶人不知何时围了过来。屠娇娇涂着丹蔻的手指戳他额头:“小没良心的,学了我们一身本事,倒要去外面送死!”
李大嘴啃着羊腿嘟囔:“死了也好,省得偷老子的酒!”嘴上虽狠,却把一包解毒丹塞进他行囊。
杜杀抱着刀冷冷道:“江湖人要够狠,你虽诡计多端,但心还不够硬。”
阴九幽阴恻恻地笑:“小鱼儿,记着——打不赢就跑,轻功可不是白练的。”
哈哈儿拍着肚皮大笑:“对喽!笑脸迎人,才能害人无形!”
沈逸之忽然抛来本泛黄册子,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毒道手札》四个字。
“带着它,至少能多七条命。”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三分,“记住,打不过就逃,逃不过就骗,骗不过……就认怂。不丢人。”
“知道啦!”小鱼儿笑嘻嘻揣起册子,足尖一点,身形已如轻烟掠出十丈。
夜风卷着他最后一句话飘回来:“告诉万伯伯和药人伯伯,等我闯出名堂,再回来陪他们!”
与此同时,药庐内燕南天的房中烛火摇曳。
本该活死人的燕南天,竟在榻上盘膝而坐,丹田处隐隐有龙吟声回荡——嫁衣神功已重修至第六重,伤势即将痊愈。
这个秘密若传出去,足够让江湖再次血流成河。
晨雾渐散,恶人谷的出口处,少年身影已化作一个小黑点。
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指尖转着那枚残玉。
“江南啊……”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知那边是否真如传言般风景秀美?江湖,我小鱼儿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