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感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张帆没有丝毫犹豫,左手依旧托着朱淋清的后心,稳住她衰败的心跳,右手并指如剑,指尖逼出一滴殷红的血珠,快如闪电般点在朱淋清的眉心。
“以我之血,为你续命。镇!”
他口中吐出几个冰冷的音节。这不是什么高深的咒语,而是他用自己对医道的理解,强行催动体内那股与朱淋清血脉相连的力量。与其让那股力量如山洪般失控冲撞,不如由他来引导,将其化作救命的良药。
血珠印在眉心,瞬间渗入皮肤,化作一道细微的红线,沿着她脸部的经络飞速向下蔓延。
咯…咯吱…
朱淋清的身体里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她蜷缩的身体猛地绷直,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嗬嗬声,脸上那些游走的黑色纹路像是遇到了克星,疯狂地朝着眉心那道红线反扑过去。
“呃啊!”张帆发出一声闷哼。
他感觉自己的骨头也像是被一寸寸敲碎。那不仅仅是阿依信中描述的痛苦,更是一种生命力被强行抽离的虚弱感。他的视野开始发黑,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右手死死按住朱淋清的眉心,将自己澎湃的气血强行灌注过去。
这是一个拉锯战。一边是苏家阴毒的活骨降,另一边是他以生命为代价的血脉契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朱淋清身上的抽搐终于缓缓平息,皮肤下的黑色纹路褪去,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平稳。
她缓缓睁开眼睛,瞳孔还有些涣散,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张帆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你……”她刚说出一个字,就剧烈地咳嗽起来,“你这个疯子……我说了,我宁愿……”
“我不准。”张帆打断了她的话,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他扶着朱淋清坐起来,自己却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朱淋清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他,触碰到他手臂时,却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冷,与刚才那股灼热截然相反。她这才发现,张帆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你把自己的血给了我?”她的声音颤抖,里面混杂着愤怒、心疼和无力,“这就是你所谓的办法?用你的命来拖延我的死期?张帆,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我想让你活着。”张帆的回答简单粗暴,“这只是暂时的压制,活骨降的根还在你体内。你最好给我好好活着,不然我这顿苦就白受了。”
他说完,不由分说地将朱淋清打横抱起,朝着外面走去。
“你要带我去哪?”
“回家。”
朱家别墅灯火通明。
张帆抱着朱淋清出现在门口时,开门的蒋欣兰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淋清!”蒋欣兰发出一声尖叫,冲了过来,看到女儿毫无血色的脸,她的眼神瞬间从惊恐变成了锐利的审视,死死地盯着张帆,“你是谁?你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
“妈……”朱淋清虚弱地叫了一声。
“蒋阿姨,让她先进去休息,我会解释。”张帆的声音透着疲惫,但脚步没有停,径直抱着朱淋清走向客厅的沙发。
蒋欣兰跟在后面,像一头护崽的母狮,声音尖锐而充满敌意:“解释?你看她都成什么样了!我马上叫金医生,不,我要报警!”
张帆将朱淋清小心翼翼地放在沙发上,替她盖好毯子,这才转过身,直面蒋欣兰的怒火。他没有半分退让:“医生救不了她,警察也一样。现在,能让她安然无恙坐在这里的,只有我。”
“你!”蒋欣兰被他的态度激怒了,“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是在陈述事实。”张帆说,“她中的不是病,也不是毒,是一种极其恶毒的咒术。除了我,谁也处理不了。”
“咒术?”蒋欣兰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你是在跟我讲神话故事吗?我不管你是什么人,用什么花言巧语骗了淋清,立刻从我家滚出去!”
“妈!别说了!”朱淋清撑起身体,急切地辩解,“是他救了我!你相信我!”
看到女儿如此维护一个陌生男人,蒋欣兰心里的火气更盛,但更多的是担忧。她压下怒火,走到朱淋清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语气软了下来:“好,我不说他。你告诉妈妈,到底发生了什么?”
朱淋清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难道要告诉母亲,自己被下了降头,马上要变成活尸,而眼前的男人正在用自己的命给自己续命?
她一迟疑,张帆便开口了。
“她只是太累了,需要静养。这几天,不要让她离开你的视线,饮食清淡,最重要的是,保持心情平稳。”张帆看着蒋欣兰,“我不会走,就在这里守着她。你可以不信我,但你应该相信你的女儿。”
蒋欣兰盯着张帆看了很久,这个年轻人的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只有一种不容动摇的执着。她最终还是妥协了,不是因为相信张帆,而是因为她女儿恳求的眼神。
深夜,别墅的客房里。
张帆盘膝而坐,试图调理内息。那场以血换血的搏命,对他自身的消耗远超想象。他的经脉中,气血混乱,丹田里的真气像是脱缰的野马,根本无法凝聚。
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运转心法,试图冲击那个困扰他许久的修为瓶颈。他有一种直觉,只要能突破,或许就能找到压制活骨降的更好方法。
然而,每次真气凝聚到顶点,即将冲关之时,心脏就会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与朱淋清血脉相连的那股力量会立刻变得狂躁,将他好不容易凝聚的真气冲得七零八落。
“噗——”
张帆再次喷出一口血,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失败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的血脉成了救她的唯一希望,也成了锁死自己修为的枷锁。只要活骨降一天不除,他与朱淋清的血脉就一直处于这种危险的共生状态,他的修为也休想再有寸进。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靠他的血续命,无异于饮鸩止渴。总有一天,他会被活活耗死,而朱淋清也难逃一劫。
必须找到根除活骨降的办法。
他的脑海里疯狂地搜刮着师父传授的那些驳杂的知识,从医理到玄术,从奇闻到秘典。终于,在一堆被他当成传说的记载里,翻出了几个字。
四大绝药。
天山雪莲心,东海鲛人泪,不死树之根,九幽碎骨花。
传说中,这四种绝迹于世的天材地宝,每一种都拥有逆天改命的奇效。若是能将四者集齐,炼制成四绝换生丹,便可洗髓换血,重塑生机,无论多恶毒的诅咒都能尽除。
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师父说过,这四样东西,任何一样都只存在于神话里。
可现在,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第二天一早,张帆走出了房间。蒋欣兰正守在客厅,见他出来,眼神依旧警惕。
“她醒了吗?”张帆问。
“刚喝了点粥,又睡下了。”蒋欣兰的声音很冷淡,“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我现在就走。”张帆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他走到桌边,拿起纸笔,快速写下一些注意事项和一张药方。
“这是安神固元的方子,普通药店都能抓到。按时给她服用,能让她睡得安稳些。七天,给我七天时间。”张帆将纸条递给蒋欣兰,“七天之内,如果她再次发作,用我的血,滴在她眉心。”
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瓶,里面装着他昨夜逼出的几滴精血。
蒋欣兰看着那个玉瓶,手有些抖:“你……你到底要去干什么?”
“去找能真正救她的东西。”
张帆没有再多做解释,转身走向门口。
“站住!”蒋欣兰叫住他,“你叫什么名字?”
张帆的脚步顿了一下。
“张帆。”
他说完,拉开门,走入了清晨的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