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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臭的泥沼裹挟着刺骨的阴寒,从口鼻、从耳道、从每一个毛孔,蛮横地钻进姜尘的身体。他猛地睁开双眼,剧烈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铁钳扼住了喉咙,眼前是翻滚的、粘稠如墨的黑暗,只有污浊的气泡在耳边发出濒死的咕噜声。

**挣扎!**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混沌的意识。他四肢胡乱地蹬踹,搅动起更多腥臭的淤泥,身体在冰冷的粘稠中奋力向上。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个呼吸,又或许是一个世纪,他的头终于冲破泥沼的束缚,冰冷的、带着浓重硫磺和腐朽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

他趴在沼泽边缘,贪婪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火辣辣的痛楚。冰冷的泥水顺着破烂不堪、几乎无法蔽体的粗麻布衣往下流淌,带走仅存的热量,留下深入骨髓的寒意。他茫然地抬起头。

天空是铅灰色的,厚重、低垂的云层仿佛凝固的铸铁,透不下一丝天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灰蒙蒙的尘埃,吸入肺里带着砂砾般的摩擦感。目光所及之处,是连绵起伏、光秃秃的黑色岩石山脉,怪石嶙峋,寸草不生,如同巨兽裸露的嶙峋骸骨,沉默地指向压抑的天空。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敲击声和模糊的呵斥,给这片死寂的荒原增添了几分不祥的活力。

这里是……哪里?

归墟通道中撕裂灵魂的痛楚、无面人冰冷的话语、还有那双漠然注视一切的巨大眼眸……记忆如同破碎的琉璃,闪烁着刺目的光,却无法拼凑完整。他只记得一个名字——青冥界。以及自己如同一缕被强行剥离的残魂,被抛入了这片陌生的天地。

他试图调动力量,探查自身,却惊恐地发现,体内空空如也!

曾经浩瀚如海、流转着银红守护之光的真元,消失了。

曾经一念可笼罩千里、洞悉微尘的神识,消散了。

曾经在归墟本源冲刷下坚韧不朽的肉身,此刻孱弱得如同初生的婴儿,冰冷、麻木,布满擦伤和淤青,经脉更是淤塞扭曲,仿佛被乱石彻底堵死的枯井。

力量!赖以生存、守护一切的力量!被彻底剥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就在这时,左脸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深入骨髓的剧痛。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

指尖触碰到一片凹凸不平、粗糙滚烫的皮肤。一个狰狞的烙印,深深地刻印在他的颧骨之上。他踉跄着扑到一洼浑浊的积水旁,借着昏暗的光线,水面倒映出一张陌生的、沾满污泥的脸,以及脸上那个清晰无比、透着残忍与耻辱的暗红色古体字——

**“罪”**。

冰冷的寒意,比泥沼更深,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嘿!那边那个!发什么呆!找死吗?!” 一声粗暴的厉喝,如同鞭子般抽打在姜尘的耳膜上。

他猛地回头,只见两个身影正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为首的是个身材异常魁梧的巨汉,几乎有两个姜尘那么高,皮肤黝黑粗糙,如同风化的岩石,肌肉虬结贲张,将一件简陋的兽皮坎肩撑得鼓鼓囊囊。他脸上横亘着几道狰狞的伤疤,眼神凶戾如野兽,手里拎着一根缠绕着荆棘铁刺的粗大皮鞭,鞭梢还沾着暗褐色的血痂。

巨汉身后跟着一个精瘦的汉子,眼神闪烁,带着谄媚和残忍,腰间别着几把磨得锃亮的骨刀。

“屠魁老大,是个新掉下来的‘罪秧子’,看样子还没缓过神呢。” 精瘦汉子嘿嘿笑着,打量着姜尘,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牲口。

屠魁走到姜尘面前,巨大的阴影将姜尘完全笼罩。他居高临下,用鞭柄粗暴地抬起姜尘的下巴,看清了他脸上的烙印。

“啧,新鲜的‘罪’字,还热乎着呢。” 屠魁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黑的牙齿,一股浓重的口臭扑面而来。“运气不错,黑石部落的矿坑,正好缺人手挖阴髓石。小子,从今天起,你就是黑石部落的矿奴了!老子屠魁,就是管你的监工!”

他猛地一推,巨大的力量让虚弱的姜尘一个趔趄,重重摔倒在地,啃了一嘴腥臭的泥巴。

“给他‘上枷’!” 屠魁不耐烦地挥挥手。

精瘦汉子立刻上前,动作麻利地从腰间解下一条沉重的黑色锁链。那锁链不知是什么金属打造,入手冰凉刺骨,上面刻满了细密的、令人心悸的符文。汉子不由分说,将锁链一头牢牢扣在姜尘的左脚踝上,另一头则连接着一个磨盘大小、布满尖刺的沉重石球!

“哐当!” 石球落地,发出沉闷的声响,溅起一片泥浆。

一股难以想象的沉重感瞬间从脚踝蔓延至全身,仿佛整个大地都在拖拽着他。冰冷的锁链符文微微闪烁,一丝微弱却极其阴毒的能量钻入脚踝,像无数细小的冰针在血管里游走,带来持续的酸麻和刺痛。姜尘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这枷锁不仅能限制行动,还在缓慢地侵蚀他的体力!他试图挣扎,但那精瘦汉子一脚狠狠踹在他的腰眼上,剧痛让他蜷缩起来。

“老实点!这‘蚀骨链’可是黑石部落专门给你们这些罪秧子准备的‘好东西’!戴着它,你就是想跑也跑不出十步!” 精瘦汉子狞笑着,又踢了他一脚,“还不快起来!跟屠魁老大走!去矿场!”

屠魁看也不看姜尘的挣扎,转身就走,沉重的脚步声在泥地上踏出深深的印痕。精瘦汉子扯了扯锁链,巨大的力量几乎将姜尘拖行起来。沉重的石球在泥沼和碎石间拖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姜尘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撑起身体,拖着万钧重负,踉跄地跟在两人身后。每一次迈步,脚踝的刺痛都钻心蚀骨,沉重的石球几乎要将他拖垮。铅灰色的天空压在头顶,无边无际的黑色荒原仿佛没有尽头。他就像一只被强行拖向屠宰场的羔羊,弱小、无助,承受着这片天地最赤裸的恶意。

不知走了多久,翻过几道布满尖锐碎石的山梁,一个巨大、狰狞的裂谷出现在眼前。

这就是黑石矿场。

裂谷深不见底,两侧是陡峭如刀削的黑色岩壁,谷口弥漫着灰白色的粉尘,带着浓郁的硫磺和某种刺鼻的腥气。谷底传来密集而沉闷的敲击声、粗重的喘息、以及皮鞭抽打皮肉的脆响和痛苦的哀嚎,交织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谷口处,几个同样戴着沉重枷锁、衣衫褴褛、眼神麻木空洞的矿奴,正佝偻着腰,用简陋的矿镐奋力凿击着岩壁,每一次挥镐都伴随着身体的剧烈颤抖。他们的脸上、手臂上布满了新旧伤痕,脚踝处的“蚀骨链”同样闪烁着阴冷的符文。

一个动作稍慢的老矿奴,被旁边凶神恶煞的监工一鞭子抽在背上,顿时皮开肉绽,惨叫一声扑倒在地。

“废物!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不如喂了‘腐毒蜈蚣’!” 监工骂骂咧咧,又是一脚踹过去。

“看到没?” 精瘦汉子凑到姜尘耳边,声音带着恶意的戏谑,“这就是你们这些罪秧子的命!每天,每人,一百斤‘阴髓石’!挖不够?嘿嘿……” 他指了指矿场边缘一个巨大的、冒着墨绿色气泡的泥潭,几条手臂粗细、通体紫黑、长满狰狞节肢和锋利口器的巨大蜈蚣正在泥潭中翻滚沉浮,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腐毒潭’里的宝贝们,可都饿着呢!”

屠魁走到矿场入口,拿过旁边监工递来的一个破旧兽皮袋和一把锈迹斑斑、但镐尖异常锋利的矿镐,随手扔到姜尘面前。

“袋子,装石头。镐,挖石头。日落前,一百斤阴髓石,交到我面前。” 屠魁的声音没有任何感情,如同在宣布一个既定的死亡判决。“少一两……” 他瞥了一眼那墨绿色的腐毒潭,意思不言而喻。

沉重的矿镐入手冰凉,粗糙的木柄硌得掌心生疼。姜尘拖着沉重的枷锁,一步步走向那面黝黑的岩壁。周围的矿奴麻木地挥动着矿镐,没有人看他一眼,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死气。

他学着旁边人的样子,举起矿镐,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坚硬的黑色岩石。

“铛——!”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巨大的反震力顺着矿镐传来,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淋漓。而那黝黑的岩石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白点。

“哈哈哈!看那个新来的软脚虾!” “这点力气,怕不是个娘们吧?” 几个监工看到这一幕,发出刺耳的嘲笑。

姜尘咬紧牙关,咽下喉头的腥甜。他调整姿势,再次挥镐。一次,两次,三次……手臂由酸麻变为剧痛,虎口的伤口被磨得血肉模糊,每一次挥动都牵扯着脚踝蚀骨链的刺痛,沉重的石球更是巨大的负担。汗水混着血水,顺着额头流下,模糊了视线。

时间在沉重的敲击和监工的呵斥中缓慢流逝。麻木逐渐取代了最初的剧痛,肌肉在机械的重复中变得僵硬。他像一具行尸走肉,只知道挥镐、挥镐、再挥镐。沉重的石球拖在身后,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沟壑。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矿镐似乎终于凿开了什么。一小块拳头大小、入手冰凉刺骨、内部仿佛有灰色絮状物缓缓蠕动的黑色矿石滚落下来。

阴髓石!

姜尘将它捡起,入手沉重异常,远超寻常岩石。一股微弱但极其阴寒的气息顺着掌心钻入体内,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块石头放入腰间的兽皮袋。

然而,一百斤!这小小的一块,恐怕连一斤都不到!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淹没了他。以他现在的速度和力量,日落前挖够一百斤,简直是天方夜谭!

“啪!”

一记狠辣的鞭影毫无征兆地抽在姜尘的后背上,皮开肉绽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跪倒在地。

“磨磨蹭蹭!没吃饭吗?废物!” 屠魁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眼神凶戾地盯着他,手中的荆棘铁鞭还在滴着血。“给老子快点!再敢偷懒,下一鞭就抽断你的骨头!”

姜尘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屠魁那张凶恶的脸。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怒火,如同沉寂的火山,在绝望的冰层下开始涌动。他握紧了手中的矿镐,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看什么看?不服气?” 屠魁被姜尘的眼神激怒了,他狞笑一声,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抓向姜尘的脖子!“老子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那大手带着呼啸的风声,指节粗大如铁钳,蕴含着炼气五层体修的可怕力量,足以轻易捏碎普通人的喉骨!周围的矿奴惊恐地低下头,监工们则露出残忍的看好戏的神情。

就在那巨爪即将触及脖颈皮肤的瞬间!

姜尘的身体,动了!

那并非他此刻虚弱意识下的反应,而是源自无数次归墟血战、烙印在灵魂最深处、融入本能的战斗记忆!在屠魁杀意临体的刹那,这具看似孱弱的身体,爆发出超越极限的反应速度!

他没有后退,反而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矮身侧滑!沉重的枷锁石球被他拖动着,反而成为了稳定下盘的支点!同时,他紧握矿镐的右手,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以一种极其刁钻、狠辣的角度,由下至上,灌注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和那股不屈的怒火,狠狠刺向屠魁毫无防备的左腿脚踝!

“噗嗤——!”

锈迹斑斑却异常锋利的镐尖,精准地穿透了屠魁脚踝上相对薄弱的护体煞气,深深扎进了他的跟腱之中!

“嗷——!!!”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瞬间撕裂了矿场的喧嚣!屠魁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小山般的身躯轰然向一侧栽倒!鲜血如同小泉般从脚踝的伤口喷涌而出!

所有人都惊呆了!监工们脸上的狞笑凝固,矿奴们麻木的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难以置信的惊骇!那个新来的、戴着沉重枷锁、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罪秧子,竟然……竟然伤了凶名赫赫的监工屠魁?!

“小畜生!老子要活剐了你!!” 剧痛和暴怒让屠魁的面孔扭曲如恶鬼,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但被刺穿的脚踝让他根本无法发力。

姜尘一击得手,没有丝毫犹豫!他知道,这是唯一的生机!趁着屠魁倒地、监工们震惊失措的瞬间,他猛地拖起沉重的石球枷锁,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矿场深处一个幽暗、废弃的矿洞方向,亡命狂奔!

沉重的石球在崎岖不平的地面上疯狂拖拽、翻滚,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每一次撞击都震得姜尘气血翻涌,脚踝的蚀骨链更是如同烧红的烙铁,疯狂地侵蚀着他的血肉和意志。但他不敢停!身后是屠魁疯狂的咆哮和监工们气急败坏的怒骂!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打断他的腿!扔进腐毒潭!”

“快!堵住洞口!”

监工们反应过来,纷纷抽出武器,咆哮着追来。箭矢呼啸着擦过姜尘的耳边,钉在旁边的岩石上,火星四溅。

近了!更近了!那个废弃的矿洞入口,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就在眼前!

姜尘咬碎了舌尖,剧痛刺激着即将枯竭的潜能,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拖着万钧枷锁,猛地扑进了那深邃的黑暗之中!

“轰隆!”

几乎在他扑入洞口的瞬间,一块巨大的、被监工们合力掀起的黑色岩石,带着沉闷的破空声,狠狠砸在了洞口!

地动山摇!碎石簌簌落下。

洞口,被彻底封死了!只留下几道狭窄的缝隙,透进几缕微弱的光线,映照出翻腾的尘埃。

洞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只有姜尘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擂鼓般的狂跳声在耳边轰鸣。他瘫倒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浑身剧痛,汗水血水混在一起,身体因为脱力和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暂时……安全了?

然而,这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另一种更恐怖的声音取代。

“沙沙沙……沙沙沙……”

如同亿万只脚爪在岩石上摩擦爬行的声音,由远及近,从矿洞的四面八方、从头顶、从脚下,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那声音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带着一种令人骨髓发冷的贪婪和饥饿感!

借着洞口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姜尘惊恐地看到,矿洞的岩壁上,如同涌动的白色潮汐,无数条手臂长短、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湿漉漉的骨白色、长着密密麻麻细足和尖锐口器的蠕虫,正从岩石的缝隙中疯狂钻出,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朝着他这个唯一的活物,铺天盖地地涌来!

阴髓虫潮!

传说中啃噬阴髓矿脉、连岩石都能融化的恐怖毒虫!它们的口器开合着,喷吐出灰白色的、带着强烈腐蚀性腥臭的黏液,所过之处,岩石表面发出“滋滋”的轻响,冒出缕缕青烟!

前无出路,后有封堵!身陷绝境!虫潮的死亡阴影瞬间笼罩!

姜尘背靠着冰冷的岩壁,退无可退。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吞噬。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把染血的矿镐——这是他唯一的武器,在铺天盖地的虫潮面前,却显得如此可笑而无力。

难道……刚刚挣脱了屠魁的魔爪,就要葬身于这恶心的虫口之下?在这暗无天日的废弃矿洞中,化作一滩枯骨?

不!不甘心!绝不甘心!

一股源自灵魂深处、被残酷现实和死亡威胁彻底点燃的、近乎疯狂的执念,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

**“不——!!!”**

一声沙哑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绝望、愤怒和不屈!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污的脸上,那双深陷的眼窝中,一点微弱到极致、几乎被黑暗吞噬的银红光芒,骤然亮起!

那光芒,来自他的眉心!

那是在归墟放逐中,燃尽一切后残留的唯一印记——一缕守护意志凝聚的**星火余烬**!

在死亡的绝境刺激下,在主人不屈意志的疯狂催动下,这缕沉寂的余烬,如同被投入了滚油的火星,猛地……**燃烧**起来!

嗡——!

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带着守护与存在本源的意志波动,以姜尘眉心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奇迹发生了!

那疯狂涌来、距离姜尘身体不足三尺的恐怖虫潮,如同被无形的屏障阻挡,猛地一滞!无数骨白色的蠕虫疯狂地扭动着身体,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充满了极度的恐惧和抗拒!它们喷吐出的蚀灵黏液,在触碰到那层无形的意志屏障时,发出更剧烈的“滋滋”声,被迅速蒸发、湮灭!

姜尘清晰地感受到,眉心的那缕星火,在灼烧!在对抗虫群散发出的阴寒、污秽的侵蚀性能量!同时,一种奇异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似乎在指引着他。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向了矿洞深处,那些被阴髓虫啃噬过的岩壁。在星火光芒微弱的映照下,他看到了。

那些黝黑的岩石深处,在虫蛀的孔洞中,闪烁着点点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带着一种古老而锋锐的气息,与眉心的星火,竟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阴髓矿脉……上古修士腐朽的元婴所化……金灵力……

无面人的话语碎片,在脑海中闪过。

一个大胆、甚至是疯狂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劈开了绝望的黑暗!

他猛地伸出那只没有握着矿镐、沾满血污的手,不顾一切地,狠狠插向旁边岩壁上一处被虫蛀得较为松软的、闪烁着点点金芒的矿脉!

指尖传来岩石的冰冷和刺痛,但更强烈的,是那点点金芒中蕴含的微弱力量!

“给我……出来!” 姜尘嘶吼着,眉心星火疯狂摇曳!

嗡——!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他眉心的星火光芒骤然强盛了一瞬,仿佛化作了一个无形的漩涡!那些深嵌在岩壁中、极其微弱的金色光点,竟然真的受到了牵引,化作一缕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的金色气流,顺着他插入岩壁的手指,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

同时,那被星火意志阻挡、恐惧嘶鸣的阴髓虫群,在姜尘主动接触矿脉、引动金灵力的瞬间,仿佛被彻底激怒!它们无视了那层令它们恐惧的意志屏障,如同决堤的白色洪流,疯狂地朝着姜尘涌来!

“来啊!” 姜尘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没有躲避,反而主动将那只汲取金灵气的手,迎向了扑来的虫潮!

嗤——!

无数骨白色的蠕虫瞬间爬满了他的手臂!尖锐的口器狠狠撕咬着他的皮肉,蚀灵的黏液疯狂腐蚀!剧痛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但就在这一刻!

“燃——!!!”

姜尘在心中发出震天的咆哮!眉心的星火余烬,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不再是单纯的守护意志,更带上了一股焚尽污秽、炼化万物的霸道气息!

爬满他手臂的阴髓虫,首当其冲!

“吱吱——!!!”

凄厉到极致的虫鸣瞬间响起!那些接触到星火光芒的骨白色蠕虫,身体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焦黑、然后……**燃烧**起来!化作了点点极其精纯、蕴含着微弱金灵气的灰烬!

这些由阴髓虫被星火炼化后形成的灰烬,并未消散,反而被姜尘眉心那无形的漩涡牵引,混合着从岩壁中汲取的丝丝金灵气,一同疯狂地涌入他的身体!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带着锋锐与灼热气息的狂暴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流,猛地冲入姜尘那淤塞扭曲、如同废井般的经脉之中!

“呃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有无数把烧红的小刀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疯狂搅动、穿刺!他的经脉被这股狂暴的金灵气强行撕裂、撑开!淤塞的杂质被蛮横地冲刷、焚烧!皮肤表面,一道道细微的金色纹路如同蛛网般浮现、蔓延,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强行充气的气球,随时可能爆裂开来!眉心的星火疯狂摇曳,极力引导、炼化着这股狂暴的力量,守护着他脆弱的意识不至于崩溃。

洞窟之外,铅灰色的天穹之上。

盘踞东方天际、庞大无比、若隐若现的青龙虚影,那双一直紧闭的、仿佛蕴藏着万古沧桑的龙目,在姜尘引动星火、炼化虫尸金灵、冲击经脉的瞬间,竟……**缓缓睁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漠然、冰冷、仿佛能洞穿万物的目光,穿透了厚重的云层,穿透了嶙峋的山岩,无声地……**投注在了那废弃矿洞的深处**。

洞窟之内。

姜尘在非人的剧痛中,仰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长啸!

“开——!!!”

伴随着这声蕴含了无尽痛苦与不屈意志的咆哮,他体内那最后一道、也是最顽固的淤塞经脉,被狂暴的金灵洪流……**彻底贯通**!

轰隆——!

仿佛九天惊雷在体内炸响!

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锋锐无匹气息的庚金之气,如同开天神剑,不受控制地从他头顶百会穴冲天而起!

“咔嚓——!”

坚固的矿洞穹顶,在这道庚金之气的冲击下,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撕裂!一道笔直的、刺目的金色光柱,裹挟着无数碎石,悍然冲破数百米厚的岩层,直刺铅灰色的压抑天穹!

光柱所过之处,浓郁的金属性灵气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倒灌而下,如同金色的瀑布,将矿洞深处的姜尘彻底淹没!

在狂暴的金灵灌体和撕裂般的痛苦中,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力量感,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顽强地从他干涸的丹田废墟中……**滋生**出来!

炼气一层!成!

在这北冥荒域最黑暗的矿洞深处,在虫潮的死亡威胁下,在归墟放逐、修为尽失的绝境之中,姜尘,以星火为引,以虫尸矿脉为薪,以不屈意志为炉,硬生生地……**踏出了重燃道途的第一步**!

金色的光柱渐渐消散,被撕裂的穹顶投下一束浑浊的天光,照亮了矿洞深处。姜尘单膝跪地,浑身浴血,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尚未完全消退的金色纹路。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金属气息。眉心的星火余烬黯淡了许多,却依旧顽强地跳动着,仿佛风中残烛,却照亮了他眼中重新燃起的、如同淬火精金般的锐利光芒。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束天光,望向洞顶狰狞的裂口。

就在这时。

“桀桀桀……”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夜枭磨牙般的沙哑笑声,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矿洞中响起。

姜尘瞳孔骤然收缩,猛地转头!

只见在光柱撕裂洞口时震落的碎石阴影中,一个佝偻的身影缓缓浮现。那是一个穿着破烂黑袍的老妪,身形枯槁得如同风干的树枝,脸上布满了层层叠叠的皱纹,浑浊的眼睛深陷在眼窝里,闪烁着两点幽绿如鬼火般的光芒。她枯瘦如鸡爪的手中,正把玩着一块刚刚被捏碎的、还带着新鲜血迹的人类头骨碎片!

“星火坠荒……焚尽八荒……” 老妪用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低声吟诵着晦涩的谶语,幽绿的目光如同毒蛇,死死锁定了天光下浑身染血、却散发着新生锐气的姜尘,咧开干瘪的嘴唇,露出仅剩的几颗黑黄牙齿。

“预言中的薪柴……你终于,落到老身的手里了……桀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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