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棒子敲过的时候,叶凡终于松开了按在黑衣人后颈的手。地牢石墙渗着潮气,被他点了睡穴的刺客喉间还逸着最后一声闷哼。
秦挽霜立在烛火边,指尖捏着半页染血的密信,烛芯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在她月白袖角上,她却像没知觉似的,只垂着眼看那信上“赵”字的残笔。
“长公主。”叶凡屈指叩了叩石桌,石桌上摆着从刺客怀里搜出的赵府腰牌,青铜兽首的纹路在烛火下泛着冷光,“这是赵老贼第三子的私印。”他前世在问道境时见过赵家家主的手段,这腰牌上的暗纹,分明是赵家培养死士的标记。
秦挽霜忽然抬眼,眼尾朱砂痣被烛火映得发亮:“你早料到是赵府?”
“昨夜镇西的血腥味。”叶凡摸了摸腰间冰魄针囊,内天地里冰魄草的凉意顺着经脉漫上来,“赵府在青岚镇布了暗桩,那些人不是来截杀你,是来灭口——灭口见过密信的人。”他顿了顿,想起前世被围杀时,也是这样血腥的夜,“而密信里的内容,应该和京城有关。”
秦挽霜的指尖在信纸上轻轻一按,残页边缘顿时沁出暗红:“我阿爹的急诏。”她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三日前,他说北境军粮被劫,要我速归。可这刺客身上的密信......”她突然攥紧信纸,指节发白,“说北境军变是假,赵府联合三皇子,要在我回朝路上设伏。”
地牢外传来李将军的脚步声,靴底碾过碎石子:“叶公子,长公主,马匹已备齐。”
叶凡望着秦挽霜泛白的唇,前世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权谋局——帝王家的女儿,连归乡省亲都要踩着刀刃走。
他伸手按住她微颤的手背:“去京城。”
秦挽霜的睫毛抖了抖,抬头时已恢复了长公主的从容:“李将军,让暗卫先去探路。叶公子......”她抽回手整理披风,狐毛扫过叶凡手背,“这一路,可要借你天人之能了。”
晨雾未散时,三骑已出了青岚镇。叶凡骑在青骓马上,内天地里的天道之力像游鱼般在识海穿梭。他能清晰感知到三里外山坳里的动静——七个人,三把刀,两把弓,还有一人腰间挂着赵家特有的青铜铃铛。
“左前方三里,山坳。”他侧头对秦挽霜道,声音混在马蹄声里,“赵府的伏兵。”
秦挽霜勒住马,指尖在腰间玉牌上一按,那是大楚皇室的虎符。李将军立刻拨转马头:“末将带两队人绕后,长公主和叶公子从左侧林子里穿过去。”
“不必。”叶凡翻身下马,冰魄针在掌心凝成寒雾,“他们要的是活口,我来引。”他冲秦挽霜挑眉一笑,“长公主且看我这手天人推演。”
内天地里,天道之力如潮翻涌。叶凡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山坳里伏兵的站位、换息节奏、甚至弓上弦的松紧都在识海里清晰呈现。他随手折了根枯枝,往左侧林子里一抛——枯枝落地的声响像信号弹,七道身影立刻从山石后窜出,两把弩箭破空而来!
“好胆!”李将军大喝,横刀就要冲,却被秦挽霜按住胳膊。她望着叶凡的背影,见他足尖点地跃上树杈,冰魄针如银蝶穿雾,第一枚扎中持弓者手腕,第二枚钉住举刀大汉的膝盖。
待第七人举着青铜铃铛要示警时,叶凡已落在他身后,指节扣住他后颈:“说,赵府在京城布了多少局?”
那刺客疼得冷汗直冒,却咬着牙不说话。叶凡冷笑,内天地里冰魄草的寒气顺着指尖钻进去——刺客的脖颈瞬间结了层薄冰,疼得他杀猪似的喊:“赵...赵大人说,长公主一到京城,就以通敌罪拿下! 北境军粮被劫是三皇子的人干的,他们买通了......”
“够了。”秦挽霜策马过来,袖中短刃抵住刺客咽喉,“留着他,到京城有用。”她望着叶凡发梢沾的晨露,眼尾微弯,“叶公子这手,当真是比算卦先生还准。”
日头过午时分,他们进了个叫“松云”的小镇。茶馆里飘着茉莉香,秦挽霜解下披风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月白劲装。她端起茶盏时,腕间银铃轻响:“叶公子可知,我为何信你?”
叶凡正用内天地温养冰魄针,闻言抬眼:“因为我能帮你破局。”
“不全是。”秦挽霜抿了口茶,茶气氤氲了她的眉眼,“前世你说过,‘与天争命者,当有并肩人’。”她突然握住叶凡的手腕,指尖触到他腕间那道前世留下的旧疤,“昨夜你递密信时,我摸过这道疤——和我阿娘留给我的手记里写的,一模一样。”
叶凡的瞳孔骤然收缩。前世他陨落前,确实将一身心得写进手札,托人交给过一位故友...他盯着秦挽霜眼底的星芒,突然笑了:“长公主这是在套我话?”
“套话?”秦挽霜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个绣着凤凰的锦囊,“这是我阿娘临终前给我的,她说‘若有持天人之能者出现,便与他共赴生死’。”她将锦囊推到叶凡面前,“现在,你还要说只是举手之劳么?”
茶馆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信使翻身下马时带翻了茶摊,陶碗碎在叶凡脚边。他喘着气将密信递给秦挽霜,信上的火漆是大楚皇宫特有的玄鸟纹——但玄鸟的眼睛被血染红了。
秦挽霜拆信的手在抖。信上只有八个字:“帝被幽,三皇子矫诏,速归。”
“阿爹...”她指尖戳破信纸,血珠落在“幽”字上,像朵绽开的红梅,“赵府和三皇子联手了,他们...他们敢软禁皇帝!”
叶凡握住她颤抖的手,内天地里那粒炽热的种子突然破土——他的修为,在这紧要关头突破了!天道之力如银河倒灌,他能清晰感知到京城方向的血煞之气,能听见千里外金戈撞击的声响。
“我陪你回去。”他说,声音像定海神针,“你护大楚山河,我护你。”
秦挽霜望着他眼底的坚定,突然笑了。她将锦囊塞进叶凡手中,起身时披风带起茶香:“李将军,备最快的马。”她转头看向叶凡,眼尾朱砂痣在夕阳下灼灼发亮,“叶公子,这一路,你可别让我等太久。”
出镇时,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叶凡望着远处山尖翻涌的乌云,内天地里冰魄草和新萌的灵种正此消彼长——他知道,京城的风雨,比青岚镇的夜,冷上百倍。
而更让他心悸的是,秦挽霜那枚锦囊里,躺着半块玉珏。玉珏上的纹路,和他前世贴身佩戴的那半块,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