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怎么了?”
何锵缓缓睁开酸涩的眼皮,只觉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鼻尖萦绕着浓烈的药香,四肢像泡在冷水里的棉絮般绵软无力,像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周游见何锵醒来,连忙站起来轻手轻脚给他倒了一杯水,没有惊动已经在桌子上趴着睡着的佟涵之。
“先喝点水吧。”周游扶起有些虚弱的何锵,“你都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看着何锵苍白如纸的脸色,他忽然想起昨夜何锵那冰人的体温与身上的清香,耳尖不由得泛起红晕。
何锵扶着额头,眼神迷茫的看着周游,疑问道:“我记得我想出去散散步……就没然后了?昨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涵之怎么睡在这里?”
看着周游眼下的乌青,还有那缠着纱布透着血的肩膀,何锵接着问道:“我是不是怎么了?你怎么还受伤了?你守了我一夜?”
何锵的接连发问让周游无从回答,他也根本不好意思开口跟何锵讲昨晚发生的事情。而何锵看着周游的样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默然触动,也明白了个大概,
“你昨晚中蛊了。”佟涵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意的将垂下来的头发盘到了脑后,“周队为了救你受的伤。”
佟涵之言简意赅地说道:“现在你身子里的蛊虫已经驱出来了,只是有些虚弱,不过后续不会有任何影响。”
“谢谢。”
尽管佟涵之始终避谈蛊虫之事,何锵心里却明镜似的 —— 在这地方,唯有眼前这个冷面如霜的女人有解蛊的能耐。
“去王家吧。”
“对。”何锵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了鞋子,“或许丁诺就在王家。”
“你也想到了?”周游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昨夜辗转反侧思索的问题,竟与何锵不谋而合。
“如果丁诺的失踪跟王恩静有关系的话,那最好藏匿的地方就是古铜镇。要是在市里的话,杨队那边查了这么久了,不会一点踪迹也没有。”
何锵站起来抖了抖身子,好像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你脱我衣服了?”
鸦雀无声,回应何锵的只有周游那涨红的脸庞还有佟涵之那背过身,肩膀微微紧绷,似乎在强忍着笑意的背影。
“你怎么知道这会是王家?”
高青山跟高青水不知道去了哪里,三人只好先出门,想要在镇子上打听一下王家的所在。没想到镇子上的人还没有碰到,走了没有多久佟涵之就笃定的找到了王家。
“门上的牌子。”佟涵之指了指门口挂着的一个蛊虫形状的牌子,“在练蛊用蛊一族,只有在蛊虫比试中获得冠军的才能在家门口挂这样的牌子,也表示族里人对其的尊重。”
“咦。”何锵轻轻一推,木门豁然打开,“这门怎么没锁呀?”
清晨的风吹过,浓烈的血腥味从院子里飘出。
“妈的,怕是又要出事了。”周游暗骂一声,一把把何锵拉到了身后,自己大步流星的向院子内走去。
“丁诺。”
周游的声音从院子里传了出来,何锵跟佟涵之面色一冷,也慌忙的跑了进去。
“这……”
进到院子里的几人都懵在了原地。
院子里,红色的鲜血铺满了水泥地,两个中年人倒在地上,灰扑扑的衣料被血浸透,在清晨的微风里发出黏腻声响。两具尸体的腹部赫然豁开狰狞的口子,外翻的皮肉间暗红的脏器正随着微弱的抽搐缓缓蠕动,浓稠的血浆混着细碎的肠液汩汩涌出,在地上积成冒着气泡的血泊。
两人大概率就是王恩静的父母,皆是死亡不久。
而最令人意外的是瘫坐在两具尸体不远处,浑身是喷溅型血液,靠着墙根瑟瑟发抖,手里却握着尖刀的丁诺。
“丁诺。”周游走近丁诺,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不是我,不是我。”丁诺看着走过来的周游,猛地丢掉了手里的尖刀,那张活泼开朗的脸上满是恐惧,“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何锵跟佟涵之皆是满眼的心疼,他们不敢想象那个爱笑爱嘚瑟的大男孩受了怎样的刺激才变成了这样。
“周队,丁诺的腿……”
上前了几步的佟涵之满眼的惊愕,周游跟何锵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更是胆战心惊。
丁诺的小腿上有一个硕大的刀伤,外翻的皮肉像朵畸形绽放的花朵,惨白的筋膜在肌肉下若隐若现,浓稠的血珠混合着白色的脓水顺着伤口边缘凝结成暗红色的血咖,因为没有及时包扎清理已经有些感染。
“咚!咚!”
镇上突然传起的撞钟声,让佟涵之一向波澜不惊脸上出现了莫大的恐慌:“蛊钟,这怕是他们设的局。”
“栽赃陷害,天罗地网。”何锵望着院外,“好毒的招数。”
“先离开这。”说话间,周游已经把丁诺背到了身上,“一定得尽快赶回明城,丁诺的腿伤的太厉害,如果不及时处理的话恐怕……”
周游没有说下去,脸上的愁色越发的浓厚:“你们两个找机会带丁诺先走,这里我留下断后。”
“恐怕没那么容易。”
说话间院子的墙外已经传来了高青山、高青水的声音,两人似乎正招呼着无数的镇民往这里赶来。
“镇长放心,敢来我们古铜镇撒野,我们可不管是不是警察,指定让他们离不开古铜镇。”
“我们只听镇长的,只认镇长一个,可不管其他人是谁……”
“敢在咱们古铜镇杀人,是在欺负咱们古铜镇没人吗?”
分不清院子外究竟是多少人,男女老少的声音都夹杂其中,离着王家的院子越来越近。
周游背着丁诺,佟涵之跟何锵站在他的两侧,三人并排站立着。
他们心里都清楚,在这个古铜镇,民风强悍,高青山一呼百应,蛊虫横行,高青水怕也是一流的用蛊高手;再加上被煽动的无知镇民,跟这无从辩解的凶案现场,已经被栽赃成凶手的丁诺……
面对这样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他们根本没有好的方式能够全身而退。
可此时,他们眼里皆是淡然的无惧。
风突然大了起来,吹乱了佟涵之盘起的长发,吹起了何锵单薄衬衣的衣角,也吹响了一触即发的危机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