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便是七日。
第七日深夜,子时刚过,万籁俱寂,连村里的狗都停止了吠叫。
苏家小院外,几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滴,悄无声息地落下。
为首之人,正是前几日来送过样品的精干汉子之一。
他并未敲门,而是学着某种特定的鸟鸣,发出了三声短促的叫声。
早已在院中等候的林默,亲自上前打开了院门。
没有多余的寒暄。
那几个汉子迅速将数只沉重的、同样是黑漆的木箱,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搬入了指定的、
早已清理干净的东厢一间最大的空置库房内。
苏晓晓也披衣站在廊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来了!
待所有箱子搬入,那几名汉子向林默行了一礼,便再次融入夜色,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
林默示意苏晓晓一同进入库房,并将房门从内部紧紧闩上。
库房内,几盏早已备好的防风油灯被点亮,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苏晓晓的几名核心仆从,那几个最忠诚可靠、参与了半成品处理培训的妇人,也早已在此等候,个个神情肃穆,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激动。
林默亲自上前,用特制的工具撬开第一只箱子。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叠放整齐、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特殊纸张。
触手坚韧而富有弹性,仔细看去,纸浆中果然均匀混杂着极细微的、带着不同天然色泽的植物纤维,在灯光下隐隐闪烁,独一无二,仿无可仿。
旁边是切割好的、准备用于制作纸盒的硬纸板,尺寸规整,边缘光滑。
苏晓晓拿起一张纸,仔细摩挲着,满意地点了点头,这纸,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林默又打开另一只箱子,里面是用柔软丝绸分隔包裹的一只只月白色水滴状瓷瓶。
釉色温润,光泽柔和内敛,每一个瓶底那朵小小的卷云纹暗记都清晰可见,分毫不差。
这批官窑出品,果然名不虚传,单是这瓶子,就透着一股非凡的贵气。
还有专门定制的、用于玉露凝脂皂的方形小瓷碟,与皂体大小完美契合,同样带着统一的暗记。
接着是各色丝绦,按照之前确认的颜色和捻法制作,柔韧顺滑,色泽饱满亮丽,准备用于最后的系结装饰。
最后的一个小箱子里,是数块颜色、质地都颇为特殊的蜂蜡,以及一枚造型古朴、刻着“清丝”二字并带有复杂暗纹的黄铜印章。
连封蜡都考虑到了细节,林默的准备堪称万全。
“材料都已按要求备齐,时间紧迫,开始吧。”林默看苏晓晓确认无误,沉声说道。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让原本紧张的仆从们瞬间定了心神。
“是!”苏晓晓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按之前分好的工序,各就各位!”
一场秘密的、高强度的封装“战役”,就此打响!
库房内,安静得只剩下轻微的操作声。
一名仆从负责用温玉刀,小心翼翼地将苏晓晓从空间取出的、已处理好的大块玉露凝脂皂半成品,按照标记好的尺寸,切割成标准的小块。
她的动作一丝不苟,神情专注到了极点,额角甚至沁出了细汗,生怕浪费了这等神物。
另一名仆从则负责将同样经过初步处理的清丝焕发露半成品,用特制的银质量具,精确地注入每一只月白瓷瓶中,不能多也不能少。
旁边立刻有人接过,将事先准备好的、同样带有暗记的软木塞塞紧。
苏晓晓亲自负责最关键的几步。
她取过那特制的、只有她知道配方的透明药水,用极细的笔,在每一张裁剪好的标签背面,写上一个微小的防伪字符。
这药水平日无色无味,非经特殊处理无法显现。
然后她再将标签粘贴在瓶身和皂碟的指定位置,位置、角度都要求分毫不差。
随后,是最考验技巧的打绳结环节。
仆从们将选好的丝绦,按照苏晓晓修改过的、极其繁复而又美观的特殊结法,系在瓶口或皂碟底部。
每一个结的回转、穿插、松紧,都必须完全一致,稍有差错便会被苏晓晓立刻指出,拆掉重来。
没有人抱怨,只有更加的谨慎和专注。
最后一道工序是封蜡。
特制的蜂蜡在小炉上被小心地加热融化,散发出淡淡的异香。
苏晓晓亲自持着那枚黄铜印章,蘸取适量的蜡液,精准地印在绳结与瓶口的连接处。
一朵蕴含着“清丝”二字和复杂暗纹的、带着温热气息的蜡印,便牢牢地固定在那里,成为最后一道、也是最直观的一道防伪屏障。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窗外,夜色由深沉转为微茫。
库房内,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项精密而神圣的工作中,无人言语,只有偶尔因完成一道完美工序而屏住的呼吸声。
林默并未直接参与封装,但他一直守在库房内,目光平静地扫视着每一个环节。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督促和保障。
偶尔,他会走到门口,侧耳倾听片刻外面的动静。
阿武带着几个影卫,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早已将苏家小院及周边布控得如同铁桶一般。
任何试图靠近的可疑之辈,都在无声无息中被“处理”掉了。
黎明时分,当最后一块玉露凝脂皂、最后一瓶清丝焕发露被完美封装完毕时,苏晓晓直起身,轻轻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
她看着眼前案几上、木箱里,整整齐齐摆放着的三百份成品,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和欣慰。
每一件成品,都如同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月白瓷瓶或方正瓷碟,温润雅致。
淡粉如玉的皂体,清透流光的露液,在灯光下散发着迷人的光泽。
五彩丝绦系出的复杂绳结,如同点睛之笔,灵动而别致。
最重要的,是那一点暗红色的蜡印,牢牢锁住了秘密,也宣告着它的不凡身份。
这哪里还是普通的洗护用品?
分明就是一件件为贵人打造的奢侈珍玩!
“清点入库,准备发货。”林默的声音适时响起,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仆从们小心翼翼地将成品按照京城、苏杭各一百五十份的数量,分别装入早已准备好的、内部垫有厚实丝绵的运输箱中,确保在长途运输中万无一失。
林默走到门外,再次以特殊手法发出了信号。
很快,阿武和阿文,这两位他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身着便于行动的黑色劲装,悄然出现在院中。
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身上带着一股只有经历过风浪才能拥有的沉稳煞气。
“主子。”两人同时躬身行礼。
林默指了指库房里的两个大箱子,言简意赅:“这两箱东西,分送京城、苏杭‘清丝坊’总号。”
“阿武负责京城,阿文负责苏杭。”
“按我之前交代的,动用最快、最隐秘的路线,日夜兼程,不得有误!货到之前,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东西和掌柜的亲笔信,必须亲自交到赵、钱两位掌柜手中,任何人不得代收。”
“沿途若遇阻碍,”林默眼中闪过一丝冷厉,“杀无赦!”
“属下明白!”阿武和阿文齐声应道,声音中透着绝对的服从和自信。
他们各自检查了一下箱子,确认封存完好,随即指挥着一同前来的四名同样精悍的护卫,两人一组,抬起箱子。
天色正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几匹早已备好的快马,马蹄上都裹着厚厚的软布,被牵到了院外僻静处。
箱子被稳妥地固定在马背上特制的鞍架中。
阿武和阿文等人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
他们没有回头,只是向着院内微微颔首,便催动马匹,如同几道离弦之箭,悄无声息地滑入沉沉的夜幕,朝着不同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晓晓和林默并肩站在院门口,目送着他们远去,直到连最后一丝马蹄踏地的微弱震动也消失不见。
东方天际,已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他们亲手打造,寄予厚望的“神兵利器”,也已踏上征途,即将去往那风云际会的繁华之地,掀起滔天巨浪!
“接下来,就看京城和苏杭那边的了。”苏晓晓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完成大事后的疲惫,更多的却是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
林默侧头看了她一眼,晨曦微光勾勒出她带着倦容却依旧明亮的侧脸。
他微微点头,眸色深沉:“嗯,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