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剩下的一部分气浪仍旧朝他们冲击来,小墩墩被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毛绒帽子歪到一边,露出几撮翘起的呆毛。
但他小手还死死攥着赵空生的衣摆,指节都泛白了。
小胸脯一起一伏的,却还不忘安慰赵空生:“没……没打到!宝宝厉害!”
又腾出只手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小脸蛋,哄自己:“宝宝……最棒!”
赵空生低头看着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团子。小孩的熊猫连体裤沾满了机油,脸蛋上蹭着两道黑灰,活像只偷煤回来的迷你小熊猫。
他爬过去用袖子胡乱擦了把小墩墩的花猫脸:“太厉害了,谢谢你。”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小墩墩耳朵一动,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要往声源处冲:“漂亮哥哥!”
棠溪尘张开双臂接住飞扑而来的小炮弹,小家伙像颗毛茸茸的肉团子撞进他怀里,熊猫连体裤上沾着的机油蹭了他满身。
“宝宝保护了赵叔叔!”小墩墩挥舞着沾满黑灰的小胖手,蓝眼睛亮得像两颗玻璃珠,小话唠小嘴叭叭个不停:“那个丑八怪的臭味要飞过来,宝宝‘咻’地就把叔叔拖走啦!”
棠溪尘捏了捏他沾着机油的脸蛋,指腹抹开一道黑痕:“这么厉害呀?”
“嗯嗯!厉害!”小家伙用力点头,帽子上的绒球跟着它的脑袋晃悠,“比于洋哥哥的阵法还快!”
耳坠里的陆厌轻笑一声,棠溪尘正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咚’的闷响。
赵空生双膝砸在金属地面上,断裂的腿骨刺破裤管露出森白的茬口,他却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双手扒着地面向前爬行。
血痕在锈蚀的钢板上拖出蜿蜒红线,每爬一步就有碎骨渣从伤口簌簌掉落。
“阿横……阿横……”他喉咙里挤出的气音像被砂纸磨过,沙哑至极。
他感受到了,他感受到了陈横,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受到了……
棠溪尘瞳孔骤缩,抱着小墩墩快步追上去,单手想把他扶起来,但是赵空生却停下了。
转过锈蚀的管道,眼前豁然开朗,几十个玻璃培养罐嵌在肉瘤般的舱壁里,幽绿液体中漂浮着扭曲的黑影。
而在最前面罐子里,一个魂魄正疯狂撞击玻璃壁。
那魂魄已经虚弱得近乎透明,却仍能看清清俊的眉眼,此刻正死死盯着爬过来的赵空生。
“生生……”
他张大嘴似乎在吼叫什么,可他太虚弱了,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他在重复:“生生……回去”。
赵空生的手指想要触碰玻璃罐,被棠溪尘拦住了,他的指尖在冰冷的玻璃罐的旁边留下十道血痕。
他呆呆的看着那个罐子,整个人抖得像风中枯叶,却咧开嘴笑了:“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这笑容比哭还难看,混着血和泪糊了满脸。
陈横的魂魄突然安静下来,隔着玻璃看着爱人花白的鬓角,眼底是痛苦和心疼。
“腿……”他指着赵空生红肿的下肢,又急又气,“不是不让你来吗!你知道这里多危险吗!你……”
“我自己一个人害怕。”赵空生的声音不算大,但是让所有人愣住了。
陈横的魂魄剧烈地震荡,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他哑声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爱人,那些未出口的话堵在胸口,化作密密麻麻的钝痛啃噬着他的每一寸魂魄。
这个曾经独自潜入百米深海捞尸的硬汉,此刻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你不在……我连泡面都会煮糊……”
小墩墩突然‘哇’地哭出声,小胖手死死揪住棠溪尘的衣领,还不敢哭太大声让他们听到,小身体一抖一抖的。
棠溪尘单手托着它蹲下来,另一只手按住赵空生肩膀,轻声说:“别碰罐子,记得吗?我们要等破阵,信我。”
他说着并指划过赵空生扭曲的小腿,金光闪过,错位的骨头‘咔哒’的一声,复位。
赵空生却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痴痴望着罐里的人,仿佛要把这半年的思念都看回来。
“傻子……”陈横的魂魄贴在玻璃上,指尖与爱人血迹斑斑的手指隔着几厘米重叠,“你这个傻子!”
赵空生颤抖着伸手想要触碰罐中的人,却硬生生的停下了,呜咽声破碎又压抑:“骗我……那时候……不是说让我等你回来做饭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仿佛在说给自己听:“你说……回来给我炖排骨的……我连葱都买好了……”
陈横的魂魄剧烈颤抖着,半透明的手掌死死按在玻璃上:“对不起……对不起生生……”
“葱没等到你,就都烂在冰箱里了……”
……
棠溪尘单手抱着小家伙,另一只手掐诀召出符纸小鸟。
“白寻,于洋,我到了。”他对着符纸小鸟轻声道,“也找到陈横了。”
符纸小鸟扑棱棱地扇动翅膀,于洋的声音从其中传来,难得正经:“终于……”
白寻的声音紧随其后,温和却坚定:“我们也到了。”
陆厌站在棠溪尘身侧,银发微微浮动,低声道:“哥哥,阴司的人也到了,他们去了船中心。”
棠溪尘眯了眯眼,指尖轻轻敲击符纸小鸟,声音冷静:“既然如此,那就现在破阵。”
“好。”于洋的声音也严肃起来,不再吊儿郎当,而是带着一种肃杀的冷意,“我数到三……”
“一。”
棠溪尘掌心金光凝聚,于洋提前画的血符化作流光,瞬间贴附在玻璃罐上。
“二。”
白寻的声音从符纸小鸟里传来,沉稳而有力,“准备。”
“三……”
“破!”
“轰!”
巨大的轮船内,三处阵法同时崩裂!
棠溪尘指尖金光暴涨,玻璃罐应声而碎,幽绿的液体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陈横的魂魄猛地挣脱束缚,踉跄着飘了出来。
另一边,于洋的铜钱阵爆发出刺目的金光,锁魂阵纹寸寸断裂,被困的魂魄如潮水般涌出,发出解脱般的哭啸。
白寻的桃木剑凌空一斩,最后一处囚魂阵轰然崩塌,无数魂魄化作流光,漂浮在船舱之中。
“生生!”
陈横的魂魄虚弱至极,几乎是透明的,他踉跄着扑向赵空生,想要把爱人拥入怀里,可却直接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