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散尽时，天地间只剩寂静。
朝露跪在焦黑的崖石上，怀中是逐渐冰冷的云谏。他的胸口空荡荡的，心口处残留着青鸾纹灼烧的痕迹，而那颗缠绕着紫微星力的心脏——
——正悬浮在光柱中央，与金莲虚影一同被封入半透明的琥珀之中。
绯烟的金纹已蔓延至肩膀，整条左臂失去知觉。她踉跄着爬向朝露，九条尾巴拖在身后，像一团将熄的火焰。
“他……”她嗓子哑得不成样子。
朝露没有抬头，只是轻轻抚过云谏紧闭的眼睑：“睡着了。”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讨论明日天气。可绯烟分明看见——
朝露的指尖在发抖。
燕昭的轮椅碾过碎石，黑雾凝成薄毯盖在云谏身上：“金莲只是被封，未灭。”他看向绯烟的手臂，“你的伤……”
“死不了。”绯烟咬牙撕开袖口，露出皮肤下蠕动的金纹，“但这玩意儿在啃我的魂魄。”
远处的琥珀突然传来“咔嚓”轻响。
一道细小的裂纹出现在表面。
所有人的呼吸为之一滞。
“哈……”绯烟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果然没这么容易。”
她撑着膝盖站起，九条尾巴如孔雀开屏般展开。赤金铃铛早已粉碎，唯有耳尖那簇绒毛还倔强地翘着。
“燕昭。”她头也不回地唤道，“还记得在东海秘境里，你问过我九尾狐为什么能涅盘吗？”
燕昭的黑雾骤然翻涌：“你要用那个禁术？”
“答对了。”她转身冲他眨眨眼，“可惜没奖励。”
朝露终于抬头，金瞳微缩：“绯烟，别做傻事——”
“傻事？”绯烟的指尖燃起狐火，轻轻划过自己最粗壮的那条尾巴，“有人把心都掏了，我断条尾巴算什么？”
狐火顺着皮毛攀援而上，转瞬间吞噬整条尾巴！烈焰中，绯烟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却仍扯着嘴角笑：“看好了……狐族的秘术……”
燃烧的尾骨在她手中化作一柄赤红长剑，剑身缠绕着青金色的古老符文。
——涅盘火。
——以尾为祭，可斩因果。
她拖着长剑走向琥珀，每一步都在焦土上留下燃烧的脚印。金莲似乎感应到危机，裂纹蔓延的速度陡然加快！
“百年前，你借燕家之手屠我全族。”剑尖划过地面，火星四溅，“今日，我断你轮回之路——”
长剑高举，火光映亮她决绝的眉眼。
“很公平。”
剑落！
赤红剑锋刺入琥珀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
金莲的尖啸与火焰的爆燃声全部消失，唯有一道清越的狐鸣响彻云霄——
“锵——！”
琥珀从内部炸开，金莲虚影被硬生生劈成两半！其中一半尖叫着想要逃窜，却被突然暴起的黑雾缠住——
燕昭的轮椅不知何时出现在它后方，黑雾中浮现出初代战魂的虚影。
“原来是你……”战魂的声音与燕昭重叠，“当年故意让我看见‘同伴背叛’的幻象……”
黑雾化作利齿，将半朵金莲撕得粉碎！
而另一半金莲……
——径直钻入了绯烟的心口！
“噗通。”
她跪倒在地，长剑脱手。燃烧的尾巴早已化为灰烬，剩余八条无力地垂落。金纹从手臂急速蔓延至脖颈，衬得她面色惨白如纸。
“绯烟！”燕昭的轮椅冲到她面前，黑雾疯狂涌入她心口试图阻拦金莲，却如泥牛入海。
她抓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
“没事……”她咳出一口金血，居然还在笑，“比预期……多活了……三章呢……”
朝露抱着云谏来到她身旁，金瞳深处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慌乱：“坚持住，我可以用青鸾泪——”
“省省吧。”绯烟艰难地抬起完好的右手，戳了戳朝露的脸颊，“你的眼泪……早用光了……”
她的指尖突然碰到什么，狐耳微微一动：“……咦？”
从朝露的衣领里，滑出一枚小小的黑玉棋子——正是当初燕昭塞给她的那颗。
绯烟怔了怔，突然大笑起来，笑得金纹都跟着颤动：“好啊……你们……早就……”
话音戛然而止。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右手无力垂下。
“绯烟？绯烟！”燕昭的黑雾暴走，整座断魂崖开始崩塌，“醒醒！”
没有回应。
唯有金莲在她心口绽放的声音。
“沙沙……沙沙……”
像春蚕啃食桑叶。
像落雪覆满荒原。
像……
狐狸的尾巴，燃尽最后一簇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