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东西!”
只见知夏怒喝一声,犹如从天而降,挡在楚青娘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瘫坐在地上的齐彻。
“我家小姐待你如珠如宝,变卖嫁妆供你读书时,你怎么不说商贾低贱?照顾你那半死不活的寡母时,你怎么不说并无裨益。别说区区一个相国之女,就算你这个状元郎,给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
我呸!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负心汉!”
齐彻被这一掌打的眼冒金星,刚想开口,知夏又是一个巴掌甩过去:“闭嘴!你也配叫状元郎?”她狠狠的吐了一口,“连街边的野狗都知道报恩,你连畜生都不如!”
外面,紧随而来的齐老夫人正杵着拐杖,被顾嫣然搀扶着,正缓缓走了进来,刚好就看到齐彻被踹飞的这一幕。
齐老夫人当场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反了!反了这是!”
她颤抖着手,指着身后一大群丫鬟护卫,吩咐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去,把大人扶起来?”
她手中的沉香木拐杖重重的杵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双浑浊的老眼瞪的溜圆:“反了天了,一个贱婢也敢对主子动手!”
顾嫣然故作惊慌的喊道:“哎呀,夫君流血了,快去请大夫!”随后又转头对着知夏呵斥:“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殴打朝廷命官,是要诛九族的大罪!”
紧接着,十几个家丁护卫哗啦啦的涌进院子,却都在距离知夏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方才这丫头的身手,他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
知夏冷笑一声,随手抄起廊下的扫帚,在手里挽了个漂亮的剑花,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来啊!姑奶奶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诛九族’!”
她目光如电,扫过那群瑟缩的家丁,“不怕死的,就尽管上前!”
眼见双方就要爆发一场争执,顾嫣然得意的扬起嘴角,已经给其中几个护卫使了眼色。
她是让一会儿动手的时候,趁乱把那丫头给弄死。
这样楚青娘和齐彻之间,隔着一条人命,就永远不会再对自己的地位构成威胁。
谁料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楚青娘一派从容的走出来。
她环视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齐老夫人身上,微微颔首:“老夫人。”
这一声‘老夫人’,唤得齐老夫人心头一颤。三年来,这个儿媳晨昏定省从未间,就连她病重最难伺候的时候,也是楚青娘衣不解带的守在她的床前。
从前,她都是唤自己婆母。
“青娘……”老夫人语气不自觉的软了几分,“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婆母可别被她给骗了!”顾嫣然见状,急忙插嘴:“方才这贱婢差点打死夫君,定是她指使的,你看看,夫君都流血了!”
果然,齐老夫人顺着视线看过去,齐彻半边脸已经肿起来,官袍上沾满泥土,嘴角溢出血渍,哪里还有半点状元郎的风光。
老夫人的心又硬了起来:“楚氏!这就是你管教的下人?”
楚青娘不慌不能的从袖子里取出那封和离书:“老夫人,从今日起,青娘与齐大人桥归桥,路归路。”她将文书递给身旁的知夏:“烦请老夫人做个见证。”
“和离?”老夫人倒吸一口冷气!
“荒唐!齐家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她猛地举起拐杖指着知夏:“除非你把这贱婢交出来,家法处置!”
“家法处置?”知夏冷笑一声,抄起胳膊气笑道:“你齐家的家规,怕是处置不了我。”
齐老夫人一怔,定定的看着知夏,似没料到,一个小小的婢女,竟敢当众顶撞自己。
反应过来后,她气得浑身发抖,“放肆,楚氏不过一个低贱的商户之女,你也不过一个下贱的丫头,身份还能顶了天去不成?
你们主仆如今能背靠我儿,已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别不满足!”
知夏怒极反笑,目光在齐彻和齐老夫人身上游移了一圈,“呵,真真是应了那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原来齐大人的自私凉薄都是来自遗传,你们母子两个,都是一样的寡淡,冷血,忘恩负义之辈。这个地方,真真是多待一刻都觉得脏!”
“你——”齐老夫人一双老眼瞪得老大,伸手指着知夏,扭头对齐彻道:“彻儿,楚氏竟如此纵容恶奴欺主,这等目无尊长的贱妇,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快休了她?”
齐彻捂着红肿的脸颊,眼神复杂的看着楚青娘。
她站在阳光底下,斑驳的光点洒在她素白的衣裙上,恍若间想到了初见时那一眼的惊艳。
他不信楚青娘会真的想和自己和离,她只是生气了,就像从前他熬夜读书忘记用膳时,她总会板着脸不理人。但只要他软声哄几句,她总会心软。
这次、这次一定也一样。
“母亲。”齐彻喉结滚动,声音沙哑的不像自己的,“您先回去,儿子会自己处理好。”
“彻儿!”老夫人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你莫不是被这妖妇给迷了心窍?她都纵容恶奴……”
“母亲!”齐彻突然提高了声音,很快又立刻放软了语调:“您信儿子一次。”
“青娘她,只是一时气话。”
“她不会走的。”她像是在说服齐老夫人,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青娘的心肠最软,您是知道的……”
齐彻意有所指,齐老夫人也顿时想起先前的点点滴滴,确实,以前齐彻染了风寒,楚青娘嘴上虽然说着不管,但实际上却背地里亲自煎好了药送过去。
齐老夫人怒其不争,但她也知道齐彻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但眼下顾嫣然还在,她也不好偏袒太过,于是板着脸道:“我今天把话撂这儿,要么把知夏这贱婢交出来,要么,就让楚氏带着嫁妆滚出齐府。”
反正有了顾嫣然,齐府也不会缺银子。
楚青娘只要有脑子,就该知道怎么选。
楚青娘闻言,反而笑了。
可笑,亏她还想着齐彻好歹救过她一场,不想把事情做的太绝。
可眼下,她的想法似乎有些多余。
她抬手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正好,嫁妆单子我已经让知夏整理好了。”
楚青娘转头又对知夏吩咐道:“去把库房钥匙交给管家。”
齐彻如遭雷击,踉跄着上前两步,“青娘,你当真……”
“齐彻。”楚青娘终于看向他,眼神却陌生的让他心慌,“你知道吗?最伤人的不是背叛——
而是你明明做了选择,却还要装出一副情非得已的样子。
今日,要么你在和离书上签字,要么,就是我休夫,你自己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