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春华自己扛着包裹住院部走。她走的不快,从下车到上台阶进大厅,不过500米的距离,即使这样,她也站住喘了好一阵,感觉呼吸困难。
不一会儿,司机就小跑追上来了。他扶着她找了个座位,自己去办住院检查的相关手续。
“春华姐!——”
计春华一边喘,一边艰难的咽了口吐沫,抬头往声音处看去,刘红梅小跑了几步,往自己这边移动,她想说话,觉得没有气力,就挥了挥手。
司机给陆西平打了电话,陆西平给刘红梅些嘱托,刘红梅接到电话,联系了司机,就一刻不停的赶了过来。
看到计春华那一刹那,刘红梅感到一阵心酸,同时也觉得愧疚。
去年11月,在丈夫宋黎民的安排下,她搬离了牡丹花园,住进了林州的一处叫君悦华府的私密别墅区。开源市公安局的新办公区是林州市第一建筑公司承接的,建筑项目中标后,作为感谢,建筑公司给陆西平赠送了一套省会的别墅,不知道当时的过程是怎么谈的,陆西平给宋黎民也要了一套。
“让她妯娌俩住的近一点儿,多少有个照应,我也放心。”陆西平这么说。
“我现在的地方住的好好的,离医院还近,为什么让我搬家?再说了,哪儿来的别墅?我可不去住什么别墅,要让单位的人知道了,那算怎么回事儿?问起来我怎么说?”
“牡丹花园不少人知道你在那儿住了,现在找你的人不少,你又应对不来,对谁都是个麻烦。搬到君悦华府吧,那儿安静,私密性也好,不会有人找到那儿去的。计春华母女也在那个小区,她最近身体不好,多多少少的也是个照应。听我的话没错。”
宋黎民说的是事实,今年确实是有好几拨人到牡丹花园找过她,他们敲开门,也不进屋,只是把一个又一个的皮箱或者礼品放下,寒暄了几句就跑,让刘红梅不堪其扰,心惊胆战。偶尔接到了上门拜访电话,吓得她家也不敢回,在单位里面呆着,或刻意去逛商场,有时候很晚回去了,楼下陌生的车还亮着灯等着,看到她回来便尾随着上来,在电梯里把东西放下,说几句话又按了其他楼层,匆匆的走。。。这些都是刘红梅应付不来的事,宋黎民的话说到了点子上,想了想,她只好按他的说法搬去了。
君悦华府十分高档,私密安静,除了有点太豪华,太大了以外,挑不出什么毛病。刘红梅一个人住着有点太空旷,她时常感到一些恐慌,每次谈到这个问题,宋利民都说先住着,过度过度,不喜欢了,我们再看其他地方。
她和计春华母女住得很近,两家前后只隔了两栋房子,说的是让两家相互有个照应,但事实上她们来往不多,她去计家看过一次,计春华也到她这儿来了一回,两个人事实上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只是互相有一些老街坊邻居的亲切和情怀罢了。两栋房子内部一样的大,装修的一样豪华,男人们的事她们不谈,也不问,除此之外,更是没有其他交集,偶尔说几句孩子的现状,因为有些隐瞒,怕那句说不对踩了雷区,也是寥寥数句便断了。所以要说照应,刘红梅没有做什么。
但是现在看到计春华那明显消瘦的身体和说话的状态,刘红梅还是感到心里一紧,凭着她多年当医生的直觉,人忽然这样瘦下来情况一定不好,而且计春华的声音也变了哑了,音量也虚弱了很多,即使作为邻居变成这样,刘红梅心里也是很不好受的。
“看,又来麻烦你了。”
“春华姐,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身体不舒服了,怎么不早找我说?咱们两家住的那么近,唉!”
“你们有班上天天那么忙,我哪能老麻烦你呢?唉,这个身体就是不争气,这儿也疼,这儿也疼,”她捶了捶自己的胸,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和后背,“嗓子也疼,吃不下饭,真烦人啊,一身的毛病,不招人待见。”
“别这么说,谁没个毛病,你看这医院,来来往往的人,啥时候少过?咱们好好再检查检查,该咋治咋治,西平交待了,让你就住着,啥时候治好啥时候回家,你放宽心。我给你约好大夫。”
“唉,我想着,还是甲状腺的毛病,上次的肿瘤不是切了吗?切了它还会长?唉,我这都是气的。。。唉,上次我记得医生交代过我,让我不要生气,我这个人,就是忍不住生气。。。。”
她坐在病房病床上就说了这么几句话,呼吸便又急促起来。
“好了,春华姐,别说了,我看着你也是难受,咱不说了。”刘红梅跟司机一起把她带到一个独立病房,把她安顿好,又跟司机、院里一起确定了检查时间。交待完这一切,她返回病房:“春华姐,咱们明天检查,你好好休息,我父亲,也是最近身体不好,又住进来了,我还得到他那边看看,明天检查我再过来。。。”
“红梅,你去,你去。”计春华伸着脖子推着她的胳膊,脖子上一大块明显的结节突了出来。
刘红梅走出病房,司机跟了出来。
“陆娇娇没来?”
“她说,她讨厌来医院。”
刘红梅听了一怔。
想起那女孩躺在妇产科床上的模样,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