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妈家客厅的折叠沙发被拉开，铺上了厚厚的棉絮垫子，勉强能睡一个人。旁边地板上，王大妈又给苏小穷铺了个相对柔软的地铺，用的是干净的旧被褥。虽然简陋，但对露宿街头的两人来说，已经是天堂般的待遇了。
赵公明穿着王大妈亡夫留下的一件过于宽大的旧毛衣，苏小穷则套着一件同样不合身的碎花棉袄，两人身上总算有了点暖意。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夜灯，窗外寒风呼啸，更衬得屋内的安宁珍贵。
苏小穷蜷缩在地铺上，似乎很快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细微的呼吸声。折腾了一天，她确实累坏了。
赵公明却躺在沙发上，毫无睡意。身体虽然暖和了，胃里也填饱了，但脑海里那个刺眼的红色警告框和“情感干扰税”的威胁，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他心烦意乱。
“神格偏移？信仰不纯？”他盯着昏暗的天花板，内心疯狂吐槽，“老子现在唯一的信仰就是王大妈家的荷包蛋！偏移个锤子！”
他尝试再次“内视”任务面板。警告框已经消失，但那个鲜红的【纯净香火：2\/】*依旧醒目，仿佛在无声地嘲笑他距离目标有多遥远。
拓展业务范围……获取广泛独立香火……
怎么拓展？上街摆摊吆喝“专业找假牙，代寻宠物狗”吗？还是开发苏小穷的“穷神光环”去给人“去财消灾”？感觉都不太靠谱。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股极其微弱、但带着某种锐利、审视意味的波动，如同无形的探针，悄无声息地扫过了王大妈家所在的这栋楼！
赵公明浑身汗毛瞬间炸起！那感觉……像是被某种冰冷、不带感情的视线锁定了！虽然微弱，但绝对不属于凡人！
天庭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了？！是因为那两缕“人情香火”？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心脏狂跳！难道是香火稽查大队？！玉帝老儿派来收“税”的？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屋外只有风声和王大妈卧室里隐约传来的鼾声。苏小穷也睡得正沉。
错觉？还是……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那股被窥视的感觉骤然增强！并且，源头就在……门外？！
笃笃笃！
一阵轻微但异常清晰的敲门声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力，仿佛直接敲在人的神经上！绝对不是王大妈那种风风火火的拍门声！
赵公明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看了一眼熟睡的苏小穷和王大妈的卧室门，一咬牙，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楼道声控灯亮着惨白的光。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他梳着一丝不苟的油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一个……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平板电脑？整个人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和……微不可查的神力波动！
天庭公务员！绝对是！而且看这打扮和装备，八成就是传说中的香火稽查大队！
赵公明头皮发麻！这效率也太高了！前脚刚吸收了两缕香火，后脚稽查员就上门查水表了？！这比凡间的城管还勤快！
怎么办？装不在？王大妈要是被吵醒就麻烦了！
“开门。天庭香火稽查大队，编号9527，例行巡查。”门外传来一个毫无感情波动的男声，音量不大，却清晰地穿透门板，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装死是没用了！对方显然能感应到他在门后！
赵公明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轻轻拉开了门栓，只开了一条小缝。
冰冷的夜风夹杂着西装男身上那股类似消毒水的、毫无人气的气息灌了进来。
“赵公明，或者，赵铁柱？”稽查员9527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上下打量着穿着肥大旧毛衣、一脸警惕的赵公明。他手中的平板电脑屏幕亮起，上面似乎滚动着赵公明的资料和……一个鲜红的警告标识！
“是我。”赵公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稽查员同志，这么晚了，有何贵干？”他堵在门口，没有让对方进来的意思。
“接到天庭香火监管系统自动警报，”9527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念公文，“编号‘被贬财神-赵公明’，于本日20:37分及21:05分，在非任务目标关联地（凡人王大翠住所），违规吸收‘人情关联性香火’两缕。性质判定：中度违规。现依据《天庭下凡神仙香火管理条例》第7章第3条第5款，进行现场核查，并预扣除‘情感干扰税’。”
果然是为了那两缕香火来的！还预扣税？！
赵公明火冒三丈：“违规？人情关联？王大妈心善帮我们，我们发自内心感激，这香火怎么就不纯了？怎么就违规了？还有那什么税，凭什么扣？”
“条例规定明确：下凡神仙不得与特定凡人建立过深情感纽带，以免干扰神职纯粹性，滋生信仰依赖。”9527面无表情地陈述，手指在平板上划动着，“‘人情香火’蕴含过多私人情感因子，能量利用率低下，且存在‘信仰债务’风险。预扣税为违规香火的50%，即扣除一缕。现执行扣除程序。”
说着，他平板电脑上的蓝光陡然变亮，对准了赵公明！
赵公明只觉得身体里那两缕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暖气息，其中一股像是被无形的吸管猛地抽走！一股强烈的空虚和虚弱感瞬间袭来，比之前更甚！
【纯净香火：1\/】*面板上的数字瞬间跳回1！
“我操！”赵公明气得差点当场骂娘！辛辛苦苦找假牙、蹭顿饭、感动一下才攒了两缕，这狗屁稽查员一句话就抢走了一缕？！这比抢劫还狠！
“扣除完成。”9527收回平板，语气依旧冰冷，“警告一次。后续若再犯，扣除比例将提升至70%，并可能追加其他处罚措施。请严格遵守条例，尽快拓展正规香火来源渠道。下次巡查时间，不定。”说完，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赵公明怒火中烧，但更多的是憋屈和不甘，“你们讲不讲道理？！我……”
就在这时——
“吱吱——！”
一声尖锐、急促、带着惊恐意味的叫声，突然从稽查员9527的脚边传来！
一只足有拇指大小、油光锃亮的大蟑螂，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猛地窜了出来，如同慌不择路的黑色小坦克，竟然……直直地朝着稽查员那擦得锃亮的黑色皮鞋扑了过去！
“嗯？”稽查员9527那万年不变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似乎对这种肮脏的凡间生物有着本能的厌恶，下意识地想抬脚避开。
然而，就在他抬脚的一刹那——
“啪叽！”
那只慌不择路的大蟑螂，好死不死地，一头撞在了他皮鞋尖上！更离谱的是，它似乎被撞晕了，六脚朝天，徒劳地在冰冷光滑的皮鞋面上挣扎着，发出更加刺耳的“吱吱”声！
“……”稽查员9527的动作僵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鞋面上那丑陋的、还在扭动的生物，金丝眼镜后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名为“嫌恶”的情绪波动！
与此同时，客厅里睡得迷迷糊糊的苏小穷，似乎被门口的动静和蟑螂的叫声吵到了，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嘴里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好吵……讨厌的……虫子……”
就在她嘟囔的瞬间，赵公明凭借那微弱的神魂感应，清晰地捕捉到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强烈“驱离”和“净化”意味的波动，从苏小穷身上散发出来，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门口！
那只在稽查员鞋面上挣扎的蟑螂，如同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猛地一个激灵，“吱”地一声惨叫，爆发出惊人的速度，嗖地一下从鞋面上弹射而起，不偏不倚……正好糊在了稽查员9527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稽查员9527的身体瞬间僵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冰冷、坚硬、带着诡异触感的虫体，正趴在自己的鼻梁上，几条细腿还在徒劳地抓挠着他的金丝眼镜镜片！
“吱吱……”蟑螂似乎也吓懵了，叫声都变了调。
赵公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他甚至忘了愤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苏小穷的穷神光环……还能这么用？！精准驱虫？！还是……精准让虫子糊人脸？！
下一秒！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却充满了惊怒、恐慌和极致恶心的低吼，从稽查员9527的喉咙里爆发出来！他再也维持不住那冰冷的面具，整张脸瞬间扭曲！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狼狈，猛地抬手朝着自己脸上拍去！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蟑螂被他狠狠拍飞，撞在墙壁上，掉在地上，晕了过去（或者死了？）。
稽查员9527大口喘着粗气，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地盯着地上那只蟑螂的尸体，又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向门内的赵公明！
那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屈辱，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赵公明被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赶紧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不关我事！是虫子！它自己飞你脸上的！”他内心却在疯狂呐喊：苏小穷！干得漂亮！虽然是无意的！
稽查员9527的脸颊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狠话，但脸上的触感似乎还在，让他一阵阵反胃。他看了看自己刚才拍虫子的手，又看看地上那只蟑螂，最后再看了一眼穿着滑稽旧毛衣、一脸“无辜”的赵公明，以及客厅里似乎还在睡梦中嘟囔的苏小穷……
“哼！”他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冰冷的音节，带着前所未有的狼狈和怒气，猛地转身，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重重的声响，几乎是落荒而逃！连平板电脑都差点忘了拿稳。
赵公明赶紧“砰”地一声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脏还在狂跳！
危机……暂时解除了？
被扣走了一缕香火，但好像……也把稽查员恶心跑了？还见识了苏小穷光环的另类“妙用”？
他低头看向地上那只已经不动弹的大蟑螂，又看看客厅里翻了个身继续睡的苏小穷，表情变得极其古怪。
“驱邪……蟑螂驱邪？”他喃喃自语，一个更加荒诞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算不算拓展业务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