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子腐朽了,并不是帮一两个人就能改变现状的。
广袤的武朝大地上,如这干瘦的一家五口之人,活得像行尸走肉的百姓实在太多。
李明川深感无力。
在千川县安顿好这被夜盟抓来的一家五口,又花了一天时间。
山中无岁月,直到李明川再次回到融江县,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去了五天时间。
之前他明明只感觉在石洞里待了一天,加上千川县的一天,再加上飞舟来回算一天,最多也不过才三天而已。
却不曾想,他这个筑基期的大能,竟然在时间的计算上还出了错。
看来,修仙者闭关,动则以十年为单位,并不是网文小说瞎写。
今日的融江县衙门出现两个扭曲的怪像。
一方面是镇西王府来查案的队伍丢了个郡主,衙门早就炸开了锅,据说这五天之内从镇西王府又先后飞来了两只飞舟。
来的全是高手,衙门的公职人员们都被审问了三遍,县城的豪富权贵、地痞流氓全都瑟瑟发抖,稍有不慎,便是抄家灭门之祸。
就连在白府死了人的权贵人家,丧事都还没办完,棺材板都又被撬开查了几遍。
商贸往来,医疗教育,几乎都是停摆状态。
街道上鬼都见不到一个。
另一方面,州府的民生税赋考评队伍也进了融江县衙,县令刘庆忙得焦头烂额,还要挤出苦瓜笑脸吹吹打打迎接考核队伍进县衙。
就这,考评的领队主官还觉得排场不够,走进县衙时候摆着个臭脸,看谁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刘庆耷拉着两个熊猫眼,像个孙子似的伏低做小:“钱大人,还请您见谅,咱们县实在是没人了,都被王府的人抓去审问了,全都在大牢里,镇西王府丢了个郡主。”
钱桂冷哼,阴阳怪气道:“刘县令,本官已经推迟了两天到,算是很照顾你们融江县了,怎么,你是在怪本官来得不是时候?”
“不敢,不敢...”
刘庆只能满肚子委屈往肚子里咽:“钱大人舟车劳顿,还请后衙用膳...”
“刘庆...你是在羞辱我等吗?”
不料,刘庆的话直接被钱桂随行之人出声打断,连县令都不称呼了,怒道:“我们钱大人几百里奔波而来,是来吃你们县衙的剩饭剩菜吗?
我们堂堂的州府考评队伍,来你融江县吃县衙大锅饭,传出去我们还要不要脸面了?”
刘庆缩着身子连连告罪:“镇西王府丢了郡主,现在满城飘摇,实在是没订到酒楼,还请诸位大人将就一下。
等镇西王府的事情平息了,该有的牌面,下官一定都给诸位大人补上。”
“瞧这架势,晚上的放松节目也没安排?
合着我们六百里风尘仆仆而来,连个捏脚暖床的都没有?”
刘庆再次告罪:“实在是县里所有青楼都关门谢客了,下官也有心无力。”
“够啦...”
钱桂怒吼一声,环视众人,而后径直跨步走到明镜高悬的牌匾下坐下。
这个位置,平时都是刘庆的专属,但是现在,被州府的钱桂坐了
他神色肃穆,声音铿锵有力:“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咱们身为州府上官,考评一方主官,本就不能给当地县衙增加财政负担,加重民生疾苦。
刘大人这么做,已经是厚待咱们了,本官定会亲自上奏朝廷,表刘大人为我大武朝百官之楷模。
依本官看,衙门的餐食咱们也别吃了,咱们本来就随身携带得有干粮。
直接上账本吧,咱们边吃边看,本官相信,融江县在刘大人的治理下,定然不负朝廷厚望。”
话虽说得冠冕堂皇,找不出半点瑕疵,可是其中的凌厉威胁之意,已令人彻骨生寒。
刘庆其实内心也大呼冤枉,他这个朝廷亲自任命的县令,到融江县也有四年多的时间了。
但是,这四年多的时间说他是县令,其实整个融江县的政务跟他并没有多大关系。
整个县衙大大小小的事务都被本地势力高昌廉、王常、白圭等人把持。
他刘庆完全是被架空了的,要不是这次事发突然,那几个全都死了,恐怕这次接待州府上官的任务也落不到他刘庆头上。
“哎!”
见此情形,刘庆长长叹息一声,也不作辩解,既然考核的上官都说了要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刘庆也只能满足。
讲真,刘庆觉得,这应该才是为官者应该有的样子。
该怎么考核就怎么考核嘛,说接风洗尘,说青楼听曲,说捏脚暖床的全都该杀。
他吩咐人去账房取账册,不多一会儿,负责东账房清算的周浅和何有成就带着人抱着高高的账册走了过来。
只是,就在刘庆看见州府的考核队伍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便走开之后。
何有才便悄悄凑到了钱桂身边,小声说道:“钱大人,诸位大人远道而来,我何家已经为各位大人略备薄酒,还请各位大人能够不吝下榻我何家做客。”
钱桂看都没看他,依旧认真的翻着账本,意味深长道:“何家,本官可未曾听说过融江县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何家。”
何有才道:“我何家与高主薄是姻亲,高主薄惨遭奸人杀害,此番,我何家只不过是代高大人略尽地主之宜。”
这么说的话,那就不是外人了。
钱桂很满意,继续意味深长问道:“只是本官不胜酒力,连日舟车劳顿半月有余,还是想早点休息为好。”
何有才大喜,看来事情成了,又说道:“我何家世代居于融江县,世世代代以助人为本,以积善立家,邻里感恩何家之善而多有活命者。
前几日他们听闻有州府的上官将至,请命要送家妻或闺阁子女入我何府服侍诸位上官,以报何府之恩德之人,多不胜数。
何某不堪其烦,还请诸位大人莅临我何府做客,以全邻里赤诚报恩之心。”
钱桂听得眼睛发亮,对眼前的何有成越发满意。
他忍不住扭头看向何有才:“我等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邻里的赤诚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