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客厅通往里间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一个身材魁梧、穿着笔挺“六五式”草绿军装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肩章上,两杠四星的光芒在客厅顶灯下熠熠生辉。他的脸庞线条刚硬,眉宇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煞气,正是苏晚晴的二哥,苏利军,卫戍区某部的参谋长。
他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沈浪。
没有多余的寒暄,苏利军几步走到茶几旁,拿起水瓶给自己倒了杯水,仰头灌了一大口。放下杯子,他看向沈浪:“沈浪?红星轧钢厂保卫科?”
旁边的苏晚晴见状给沈浪介绍了一下苏振军:“这是我二哥,苏利军,现在是卫戍区的参谋长。”
沈浪等苏晚晴介绍完起身和苏利军打了个招呼。
苏利军点头示意。拉过一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在沈浪斜对面坐下,“听说了点事儿,你们厂最近不太平?好像有人手脚不干净,还扯上了点麻烦人物?”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紧盯着沈浪,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威压。
客厅里的空气骤然绷紧。
沈浪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得像一泓深潭。
他迎着苏振军极具压迫感的目光,沉稳地点了点头:“二哥消息灵通。是有点情况,保卫科正在处理。”
他的回答很谨慎,既没否认也没详述,在案子未彻底尘埃落定前,他选择了最稳妥的表述,“涉及到厂里的重要物资,性质比较恶劣。不管牵扯到谁,职责所在,必须查清楚,追回来,保障生产不受影响。”
苏振军浓眉一挑,显然对沈浪这种滴水不漏又暗含锋芒的回答有些意外。
他盯着沈浪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沈浪的目光坦荡、沉稳,带着一种经历过生死考验后的坚定,没有丝毫闪烁或怯懦。
“哦?听这意思,是块硬骨头?”苏利军的声音沉了沉,带着一丝考校的意味,“啃得动吗?不怕崩了牙?”
沈浪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没有的弧度,那是一种经历过战场淬炼后对困难和危险的蔑视:“骨头再硬,也得啃。职责所在,没什么好怕的。战场上枪子儿都躲过,这点事,还崩不了牙。”
他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这番话,既是对苏利军的回应,也是在苏振邦面前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决心。
苏利军捏着茶杯的手指,无声地在那粗糙的搪瓷杯壁上摩挲了一下。
他看着沈浪,那双锐利的眼睛里,审视的意味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男人之间才懂的、带着点欣赏的凝重。
他没有再追问细节,只是拿起茶杯,隔空向沈浪示意了一下:“行,有种。那就……好好干!” 他将杯中水一饮而尽,那“咕咚”一声,像是某种无声的认可。
苏振邦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杯沿遮住了他微微上扬的嘴角。
苏母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苏晚晴望着沈浪挺直的背影,眼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
收音机里,播音员正以昂扬的语调播报着某地生产任务超额完成的喜讯。
饭桌已经摆开,四菜一汤:一盘清炒时蔬,一盘凉拌豆腐皮,一盘土豆丝,一条不算大的红烧鱼,还有一盆飘着蛋花的汤。
在1966年,这已算是相当丰盛的待客餐了,足见苏家对这次见面的重视。
几人落座,苏晚晴坐在沈浪旁边,悄悄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
沈浪回握了一下,心里踏实不少。
“来来来,小沈,动筷子,别客气。”苏母热情地招呼着,先给沈浪夹了一块鱼,“听晚晴说,你们厂里最近生产任务挺重?”
“是,阿姨。”沈浪放下筷子,认真地回答,“响应号召,‘抓革命,促生产’。我们保卫科也加强了厂区的安全巡查,确保生产秩序不受干扰。最近连续加了几个班,不过都是为了国家建设,应该的。”
“年轻人,有干劲,好!”苏父赞许地点点头,抿了一口酒(自家酿的米酒),“你们轧钢厂是咱们市里的骨干企业,任务重是光荣的。保卫工作责任重大,你做得不错。”
“谢谢叔叔肯定。”沈浪应道。
“沈浪,来,干一杯。做我苏家的女婿不会喝酒可不行。”苏利军拿起手中的酒杯就和沈浪碰了碰。
沈浪也丝毫没有犹豫,将满满一杯酒灌进了肚子。
苏母拍了拍自家二儿子的肩膀,略有些责怪的说道:“沈浪第一次上门,你灌他酒干什么?”说完转头又向沈浪说道:“小沈,快吃口菜压一压。别听你二哥的,少喝点酒比什么都强。”
“阿姨,没事,我酒量很好。和苏伯父还有二哥喝酒很开心也很荣幸。”沈浪面带笑容的对苏母说道。
“那今天也少喝一点,以后这在一起喝酒的日子多着呢。”苏母依旧劝说了一下。
“好。”沈浪知道这是得到了未来丈母娘的认可了。
苏振军看着沈浪将满满一杯白酒一口喝掉却面不改色,也是一阵震惊。笑着说道:“这妹夫的酒量真不错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