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神色如常,气味也不至于太重。”
笵贤轻轻摇头纠正。
“不,很重,但我可以承受。”
枚橙安低声轻笑。
“肖前辈有话直说便是,我是否进车厢都无关紧要,此事就此结束吧。”
肖恩毫不在意,抬眸望向夜色,悠悠道:“天已黑。”
枚橙安温和一笑:“已经黑了一会儿了。”
肖恩意味深长。
“听说庆国的夜色很迷人。”
笵贤闻言一怔,忍不住笑了,对方的暗示再清晰不过。
枚橙安指尖轻触手臂,神色平静:“传闻罢了,大多不足为信。”
肖恩翻了个白眼。
“真伪需亲眼见证。”
枚橙安点头附和。
“有道理。”
说着他略偏身子。
“肖前辈自行定夺便是。”
笵贤忍不住笑出声。
肖恩眉头微蹙,这两位看似恭谨称呼自己前辈,实则态度散漫,极为不敬。
“我想下去看看,车厢狭窄,又多障碍遮挡视线,看不真切。”
稍停片刻,语气缓和。
“久居阴冷地牢,仅门口看过一次日光,若能出去瞧瞧,不知可否?”
气氛渐佳,枚橙安正襟危坐,语气坚决。
“绝不可能!”
笵贤随之冷声道。
“前辈,外面非常危险,留在车内更安全。”
肖恩以为他们在忧己安危,温言安抚。
“二位尽管放心,我只是想看看,并不惹事。”
稍顿,又补充。
“既已约定,明理之人都知此时随队行事稳妥,根本不必……”
枚橙安立即打断。
“肖前辈误会了,我们的担忧不是怕您闹事。
边境戒备森严,怎会在意您的举动?”
闻言,肖恩略显犹豫,并未因话中轻蔑动怒,只觉满心疑惑。
见状,笵贤柔声解惑。
“肖前辈,实情是这样:京城外护送的是京都守备师。
您应已猜到庆国为何送您回北齐,此事令人尴尬。
尤其对军方而言,这份屈辱格外沉重。
我们担心您若下车随意走动,黑夜中或许会有数十支箭射来,让您浑身是洞。”
枚橙安淡然添一句。
“多年来隐忍至今,难道您想在即将重获自由时,因一时好奇丢了性命?”
肖恩陷入沉思,他了解军人脾性,能判断两人所言句句属实。
看来,他暂时无法实现下车观景的愿望。
叹了口气,肖恩忽想到另一问题,目光扫过二人,好奇发问:
他们期待着我的归来,难道你们就没有这样的期盼吗?只要我能顺利返回北方,相信我,不出三年,必将让贵国遭受难以承受的巨大损失。”
笵贤轻轻摇头,枚橙安则淡然一笑。
“坦白说,现在的北齐已非往日可比,我不认为您回去后还能重掌大局,重现辉煌。
这一点,我们清楚,他也明白,想必您同样心知肚明。”
肖恩再次陷入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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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强戒备**
看到肖恩阴沉的表情,笵贤接过枚橙安的话头:“当然,如果能够除掉您,那无疑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直接方式。”
肖恩的眼神冰冷,语气低沉:“但说。”
笵贤笑着回应:“然而,比起取您的性命,我们更加注重那笔用于交换的筹码的安全性。”
稍作停顿,他继续道:“所以您可以放心,在到达北齐上京之前,我们会确保您的安全,直至将您完好无损地交给您所谓的……朋友们。”
肖恩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冷哼一声:“朋友?我的朋友早就不存在了。”
笵贤想起庄墨韩,微微一笑:“总会有人留下的。”
肖恩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低下头。
见他不语,笵贤将脚边的空水碗放回食盒,提着食盒递给门外的枚橙安。
枚橙安接过递给适时上前的王起年,后者接过退到一旁。
笵贤伸手入怀摸索着什么,同时笑着对肖恩说道:“肖前辈若是觉得点心里的味道不尽如人意,没关系,我还准备了别的选项供您选择。”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墨色铁盒,表面刻满繁复花纹,薄如小匣。
肖恩扫了一眼铁盒,心中微动:“这就是你要我随身携带的东西?”
笵贤笑着点头,目光停留在铁盒上,却没有立刻打开展示,而是缓缓将其放置在地上。
笵贤慢慢站直身体,活动了一下因为久蹲而有些僵硬的双腿。
随后,他走到肖恩面前,踩稳束缚对方双脚的铁链,用力将他的双手吊起。
肖恩平静地注视着他,等待接下来的举动。
“稍等,您很快就会明白。”笵贤调整完右侧的链条,将其固定在车厢顶部的挂钩上。
肖恩沉默片刻,忽然问道:“费介从未对我这样做。”
笵贤在处理左侧链条时笑了笑:“您曾说我天资聪颖,善于创新,这正是我的一种尝试。”
肖恩心想这人真是不知羞耻,他分明是开玩笑,却当真了。
试探着问:“你真的试过这种方法吗?效果如何?”
笵贤装好另一侧链条后退一步坐下:“正想在您身上试验一番呢。
虽然未曾实践过,但我保证,效果一定绝佳。”
“……”肖恩在心中暗骂这人太过自负,连试都没试就说得天花乱坠。
但他内心也不由自主地升起几分忐忑,毕竟未知的事物总是最令人害怕的。
肖恩尽管经验老到,此刻却难掩情绪起伏。
他眨眼加快,眼角抽搐,喉结微颤,脸上的肌肉不时抖动。
枚橙安轻笑一声,显然,连肖恩这样的高手,在笵贤面前也略显慌乱。
笵贤拾起脚边的铁盒,打开盖子,取出一支形状独特、尖锐锋利的长针,尾端略微鼓起。
仅仅一眼,肖恩就觉得心中警铃大作,双眼血红。
他手持一件细长工具置于眼前,右手握着尾端凸起部分,左手食指轻抚表面,微笑道:“这东西,严格说来叫注射器,是我特制的。
内部是空心结构,看尾部这个凸起,肖前辈应该注意到它了,这是盛放**的容器。”
肖恩目光闪烁,冷眼盯着他。
“你打算怎么用?”
笵贤放下注射器,瞥了他一眼,嘴角含笑:“前辈稍安勿躁,很快你就知道了。”
话音未落,他的目光转向被绳索吊在半空的肖恩双臂,那双臂已被清洗得极为洁净,呈现出一种苍白。
思索片刻后,他把视线移向左臂,一边接近一边解释选择原因:“注射后,手臂可能会有轻微肿胀或痛感。
肖前辈还需靠右手谋生,所以这次选这边好了。”
肖恩手臂僵硬,目光紧锁笵贤,未发一语。
到达指定位置后,笵贤举起右手拿针,另一手轻拍肖恩左臂,使血管更清晰地显露出来,说道:“放松些,前辈,别紧张,很快就完了。”
然而,肖恩似乎全然无视他的劝告,手臂绷得笔直,青筋毕露。
笵贤无奈摇头,正要下针时,门外传来枚橙安的声音:“等等!”
笵贤愣了一下,回头问:“出什么事了?”
与此同时,肖恩松了口气,身体瘫软,大口喘气。
枚橙安疑惑看着笵贤:“我没记错的话,静脉注射前是不是该用布条绑住手臂,以免患者因紧张引发出血风险?”
肖恩闻言瞳孔收缩,迅速转向笵贤。
笵贤眨眨眼,尴尬笑道:“第一次操作不够熟练,漏掉了这个步骤。
枚前辈,您这里有橡皮管或布条吗?我想给肖前辈固定一下。”
肖恩沉默不语。
枚橙安同样无言。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刚想让王起年找布条,却发现他已经递过来。
他看看眼前垂下的黑布条,又瞄了一眼王起年献媚的笑容。
枚橙安满意点头,接过布条直接丢进车厢。
布条落在笵贤脚边,他弯腰捡起,将针含在嘴中,熟练地把肖恩左臂肘部捆好。
笵贤整理完毕,摘下嘴里的针,笑着对肖恩说道:“过去的暂且放下,咱们重新开始。”他随即动手操作。
肖恩尚未回神,立刻恢复之前的紧张姿态,手臂僵直。
笵贤轻拍他的肩,无奈笑道:“听见我的话了吗?太紧会导致出血。
这只是临时手段,不是万全之策,放松一些如何?”肖恩目光游移,勉强舒缓了些许,却无法彻底放松,他对未知的技法充满恐惧。
笵贤认真对待,运针迅捷,肖恩几乎未察觉痛楚。
拔针之际,针眼渗出细密血珠,笵贤单手解绳,用洁净布巾轻压。
瞧着面色略显苍白的肖恩,笵贤语气柔和:“片刻即止,肖前辈莫忧。
哦,还得感谢您的配合。”
或许药效显现,肖恩阖目斜倚,额头汗珠渗出,面容苦楚。
笵贤见他无回应,未多追问,按压一阵确认血止后放手。
收拾妥当,他将布巾置放一边,又用帕子擦拭银针,收起工具,端起食盒离开,边走边道:“肖前辈早些歇息,明日再会。”
抵达马车旁,笵贤低声道:“走吧,让他们关门。”枚橙安伸手阻止。
“稍等,莫急。”笵贤止步,困惑看他。
“又遇何事?”枚橙安指向车厢,笵贤回首一望。
“你的手臂还挂着呢,不打算取下?”笵贤拍额轻语,转向王起年,歉然道:“老王,劳烦你帮我拿下车厢挂钩上的铁索,挺简单的,往上一提就行。”
“明白。”王起年直接登车,不多时解开铁索,瞥了一眼肖恩后下车。
在枚橙安与笵贤的注视下,王起年关好车门并锁紧。
枚橙安叮嘱守卫留意,众人转身离去,未急于回客栈,而于院中凉亭落座。
笵贤将食盒搁桌,长叹一声。
“仍是太过拘谨,有些细节出了差错,让您见笑了。”王起年连忙摆手。
“大人过虑了,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您在肖恩面前的表现已然极佳。”笵贤犹疑地望向枚橙安。
枚橙安笑意盈盈:“老王所言不虚,您的表现实属出色。”笵贤谦逊道:“不及您那般镇定自若,若非您及时提醒,此事恐生变故。”
枚橙安摇头:“我只是居外看得分明些,换作你在外,我的表现未必及你,不必在意。”笵贤点头表示理解,深知继续赘述有矫饰之嫌。
“依今日肖恩的态度,他恐怕难以长久安稳,咱们需加强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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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笵贤对肖恩的剖析,枚橙安微微摇头,露出几分轻蔑,未置一词。
王起年却完全摸不着头脑。